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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刘梅已经结婚了,那个老公就是被刘伟砍死的三个人中的一个。
我问:“那你追求她了?”
“没有,”刘伟说,“这世上愚蠢的魔鬼太多了,我不能让她像我一样,处在危险中。”
我不知道这个观点是刘伟的妄想症,还是他不敢接近刘梅的借口——毕竟他不像自己说得那样大胆。或者这两者并不矛盾,他是借着这个理由,给自己一个安慰。
他可以对自己说——我知道她会接受我,但是我要保护她,所以我只能这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有时候明知道真正的理由,还是会用借口逃避。
事实上,刘梅可能早就忘了自己曾经对刘伟说过那么一句话,那天刘伟挨打是在晚上,我怀疑刘梅可能连刘伟的模样都没有看清。
所有的一切,都是刘伟的自作多情。
当然,我不会对刘伟说出这些容易让他反弹的话,我认为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并不需要别人点出。
果然,刘伟很快说道:“刘梅她刚开始装作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她是害怕,毕竟这世界上有这么多披着人皮的恶魔。同时她也很羞愧,他不愿意见我,因为她有老公,虽然我不嫌弃她,但是她肯定觉得很自卑,不愿意面对我。”
我问:“你见过他老公?”我见过被害者照片,刘梅的老公高大英俊,据说家境一般,年纪轻轻就能住到那个小区,算是少年得志。
刘伟说:“见过,他老公不是个东西,只有脸能看得过去。”他哼了一声,“要不是靠刘梅,他能走到今天?”
刘伟去那个高档小区物业当保安,目的只有一个,也很明确,就是刘梅。
同时,他也没忘了他异常重视的监视器。
这次刘伟在监视器上花了大价钱,买了质量最好的针孔摄像头,还找人做了改装,不仅能看到画面,还能听到清晰的声音。
再然后,刘伟雇了两个人,伪装成检查管道的,敲开了刘梅家的门。
刘伟毕竟是小区物业的,刘梅问了两句就让他们进门了,并没有对所谓的“检查管道”产生戒心,自然也不知道刘伟借着这个机会把监视器装在了他们家客厅。
这是刘伟第一次把监视器装在别人家里,人家不同于其他地方,经常打扫很容易露馅儿。他紧张之下,把针孔摄像头装在了很少移动的假花的叶子下面。
后来他才发现那个位置不好,假花叶子遮挡住了镜头,基本看不到什么东西,幸好他做了改装,看不见画面,还有声音可以听。
只不过针孔摄像头又必须要用电池运作,记录不了几个小时,东西在别人家,他不能像原来一样勤换电池。
那时候,刘伟甚至想,得想个办法弄到刘梅家的钥匙,这样才能趁他们不在家去换电池。
他一边想,一边用耳机听着监控器里传出来的声音。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无非是刘梅看电视打电话做家务。等到刘梅的老公回家,刘伟发现,这对夫妻的感情并不好。
他们说话的语气冷淡,像是对待陌生人。刘伟心中有些窃喜,心想果然刘梅不爱她的老公,然后,刘伟继续听了下去。
这一听,就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你知道那个浑蛋有多么恶心吗?”刘伟对我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哪个浑蛋?”
“就是刘梅的老头儿。”
“嗯。”我说,“听说他年轻有为,事业挺好的?”
刘伟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谁和你说的?”
“我看了一些报道,”我说,“都是记者对小区里的人的采访。”
“狗屁!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刘伟呸了一声,“他妈的那浑蛋什么都不成,没能力不会做人,就会像狗一样跪舔领导。不,他根本狗都不如!”
我问:“他干了什么?”
刘伟问:“你觉得刘梅漂亮吗?”
我心里一沉,他这个问题让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他想说的,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刘伟的问题:“漂亮。”
“我也觉得漂亮。”刘伟说,“不只是你和我,很多人都觉得她漂亮;不止漂亮,还很有气质……特别撩人……那个词儿是什么?”刘伟低头想了半天,然后和我说,“风情!”
刘伟满意地点点头:“对,就是有风情,那个成语是不是叫风情什么万什么什么千的。”
我说:“风情万种。”
“对对,就是风情万种,说的就是刘梅。”刘伟眯起眼睛,“你说,这么一个大美人跟在那混球身边,在他还没发达的时候就跟着他,她图什么?可是你知道那畜生干了什么事吗?”
“什么?”
刘伟被手铐相连的手相互握了起来,然后朝前微微地探出身体,压低了声音,声音小而清晰:“他为了当官,把老婆送给别人玩。”
我打了个寒战。
刘伟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所以,我说他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刘伟知道这件事,得益于刘梅和他老公的那次谈话。
刘伟听着耳机里传出的声音,刘梅的老公回来以后,刘梅和他并没有太多交流,说话也是冷冷淡淡的。
后来两个人似乎开始吃饭,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中间刘梅的老公说了一句什么,刘梅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电视声音就消失了,似乎是电视被关上了。刘梅老公的声音忽然间清晰起来:“过一阵子刘总和张总要来我们家。”
刘梅没有回答。
刘梅老公又重复了一遍:“过一阵子刘总和张总要来我们家。”他顿了一下,说,“日子定下来,我再和你说。”
又是几分钟的沉默,然后刘梅冷笑了一声,说:“这次是两个人?”
刘梅老公说:“你知道这次升职那个姓张的和我争吧,只要这次成功了,我年薪能翻番。”
当时刘伟从这段话中并没有听出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对夫妻说话的气氛有些诡异。
刘梅没吭声,刘梅老公哄她:“老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了,我升职以后,你也能过得更好。你不知道,我托我同学从美国给你带了你想要的那个包。完了以后我请年假,咱俩一起去欧洲转一圈。”
“最后一次?”刘梅提高了声音,“第一次让我陪你那个什么经理,你也是这么和我说,你当时跪在地上又是发誓又是哭,说只要一次,你就能飞黄腾达,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现在呢?现在已经几次了?”
刘梅老公说道:“这次机会对我真的很重要。”
刘梅说:“在你嘴巴里,哪次机会不重要?”
刘梅老公有些不耐烦:“我说得有错?我们现在的生活不好吗?原来是什么样?挤出租屋,上下班挤公车,出去吃一顿都得选便宜的馆子,现在呢?有吃有喝,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你看看你,满手都是名牌,不用工作,每天开车去美容院!我们同年龄的有几个比我们强的,你还想怎么样?”
“这是你赚来的吗?别人老公都是靠自己能力养老婆的,你呢?”刘梅说,“你也够出息了,自己工作什么都不行,要倒贴老婆,得逼着老婆往别人床上爬你才能升职!你好意思说这些东西都是你一人挣来的?要不要脸啊你?把我送给别人,把别人带家里,跟个孙子一样在门口守着,你还算个男人吗?完事了又嫌我脏,对我吹毛求疵,一整天都不给我个好脸色。张安明,我告诉你,你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刘伟听到这里,就什么都明白了,他觉得浑身都凉了,身体直抖,他说不上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他看上的女人也在过着这样见不得人的生活,还是因为即使没有监控器,他也看到了这些“魔鬼”有多丑恶。
耳机里传来“啪啦”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刘梅老公喊道:“你他妈的再说一句!”
刘梅喊道:“你打啊,照着脸打!最好把我这张脸给毁了,看你以后还拿什么孝敬上司,升官发财!”她又哭了起来,“我当初是瞎了眼了才看上你,原来追我的人那么多,我眼瞎了往你这个火坑里跳!我图什么?我这是图个什么?!”
刘梅和她老公吵了一会儿,声音就断了,应该是针孔摄像头没电了。
那天晚上刘伟一晚上没睡觉。他一直都在想刘梅,想她那妩媚的黑色的高跟鞋和雪白的小腿。
“我很伤心。”刘伟对我说,“我特别特别失望,我想不到刘梅为什么是那样一个人,她竟然也和那些魔鬼一样,做了那么龌龊的事情。我很失望,特别难过。”
刘伟看着高档小区里的一栋栋高楼,看着这里的花园与游泳池,心中充满了仇恨。
也许这个仇恨原来就有,只是在这一刻突然迸发出来了而已。
刘伟想起了自己在监控里看到的那些画面,那些不为人知的丑恶与阴暗。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烂透了,那些“恶魔”能衣冠楚楚有身份有地位有钱有女人,而他呢,他什么都没有!他被人鄙视、被人歧视、被排挤被欺负被人按在地上打!
凭什么?
他明明是上帝!他明明什么都看得到!他明明知道那些“恶魔”做了什么事!
刘伟很愤怒,也很焦躁,他的针孔摄像头还在刘梅的家里,而针孔摄像头里面没了电,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知道。
他急得团团转,他想要找个方法把针孔摄像头找回来,又害怕被人发现。
一想到被人发现,他身上就开始疼,上次遭到的殴打似乎变成了一个阴影,环绕在他脑海里。
刘伟和我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生气。”
他经常在刘梅的楼底下转悠,他监视着她,看着她在楼外面小区里的一举一动,但是他依然很焦躁,因为刘梅回到家,他就无法掌握她的动态了。
也许她老公已经把那两个男人带回家了,也许不是那两个人,而是另外的人。
他们全都是恶魔!
这肮脏的世界,这龌龊的灵魂!
这些邪恶的魔鬼却享受着最好的待遇,凭什么?
刘伟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在小区里走来走去,他胸口有一股无名的怒火想要爆发,但是却无处可泄。
没有了监控器,看不见他想看见的,刘伟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小厂房,成了一个任人欺负打骂的失败者。
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角色从来都没有变化过,只是他把监视器当成了心理寄托,自我感觉高人一等罢了。
两天之后,刘伟看见刘梅老公的车开回小区。他紧紧地盯着那辆黑色的小轿车,看见后座坐着两个肥胖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