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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接过大宝手里的小骨头,全身一凉,说:“骨头是在哪里发现的?”
“裤裆里。”大宝说。
“死者怀孕了。”我咬着牙说。
“啊?”大宝大吃一惊,“你是说这是胎儿的骨头?胎儿的骨头不也是能腐败殆尽的吗?”
“如果是七八个月大的胎儿,完全有可能留下骨质的残存痕迹。”我说,“之所以这小骨头在死者的裤裆里,是因为‘死后分娩’。”
尸体腐败会产生大量的气体,把体内的组织压出体外。比如腐败巨人观就会出现眼球突出、舌头伸出的现象。如果死者腹中有比较大的胎儿,随着死者腹腔气体的压力增大,会把腹中的胎儿挤出体外,称为“死后分娩”。在民间,人们通常把女尸在棺材里“产子”称为棺材子。
“到底是谁,会这么残忍地杀害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一尸两命啊。”林涛咬着牙说。
“不过,孩子的父亲肯定有最大的嫌疑。”我说,“不知道DNA部门有没有办法做出胎儿骨骼的DNA,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们提供一些证据和线索。”
“那下一步怎么办?”陈诗羽问。
我说:“现在就要看侦查部门的了。一来,要通过助听器项目的名单,来寻找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员。二来,要通过DNA来寻找孩子的父亲。”
“现在侦查部门全心全意盯着夏末和那个做棺材的木匠呢。”陈诗羽说。
“他们分析得也对。”我说,“毕竟这个棺材叫什么‘魔术棺材’,不是什么人都具备打开的技巧。夏末和棺材匠确实具有最大的嫌疑。不过,如果是夏末为了‘冥婚’而作案,他为什么又要信访,开棺验尸,来拆穿自己的阴谋呢?这样看,是不是他的嫌疑又该下降了?”
“说不定是这个女鬼天天闹得他睡不着觉呢?”陈诗羽说。
“喂,要不要说得这么邪乎?”林涛缩了下脖子,看了看窗外逐渐黑下来的天。
“你不说我还忘了。”韩亮添油加醋,“那个夏末在听证会上不是说,因为天天梦见儿子,所以认准了有冤情吗?他儿子睡在里面那么挤,当然得托梦了。”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林涛怒道。
“这就尴尬了。”我苦笑道,“处理一个信访事项,倒是弄出来一个陈年旧案。骨骼的DNA检验比较慢,这两天算是没着落了。看起来,明天我们还是要去打听一下左怜死亡的案件,看能不能查出她和杜洲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3
“左怜那边,查得怎么样了?”一早,我走进专案组就问。
主办侦查员点了点头,说:“在兄弟省市的同事的帮助下,目前我们查清楚了左怜的失踪过程。”
“嗯。”我示意侦查员继续介绍。
侦查员说:“左怜其实并不是自己创业而取得成功的女企业家。她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大她三十岁的男人。这个叫作焦一伦的男人,就是一伦实业的董事长。”
“哦,原来是傍大款啊。”大宝说。
侦查员笑了笑说:“也可能是真爱吧,现在的年轻人不好说。左怜在一伦实业的基层单位工作了几年后,在两年前被提拔为公司的总经理。至于夫妻感情,这两人和外界交际的时候,都比较低调,外人的反映是,他们不那么亲密,但也不疏远,所以我们也没有查出什么所以然来。但是左怜失踪报警人是焦一伦。而且现在焦一伦年近六十,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杀人作案的人。”
“那报案的过程是什么?”我问。
侦查员说:“一伦实业有个规矩,就是平时节假日正式放假,但是大年初一这一天一般都会做一些宣传活动。焦一伦是1月中旬去欧洲参加一个什么会,因为会期的问题不能主持今年的宣传活动。焦一伦原定计划是除夕当天从国外赶回来,大概下午会抵达南江机场。以往焦一伦外出归来,都是由左怜驾车去接的。除夕夜,焦一伦在国外发送了微信视频,可是左怜没有接到。当时焦一伦以为左怜在准备公司春节的宣传活动,毕竟左怜是第一次独挑大梁嘛,所以他也没有在意。但是焦一伦乘坐了十个小时飞机,于今年春节,也就是2月8日下午五点左右抵达南江机场的时候,左找右找,就是没有看见左怜。看起来,左怜并没有按照既定计划来接他。当时焦一伦就打了电话给左怜,可是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这时候就失踪了?”我说。
侦查员点点头,说:“焦一伦心里着急,就打了出租车回到了淮江。左怜不在家里。焦一伦又赶去了公司宣传活动现场,也没有找到左怜。当时宣传活动刚刚结束,大家都在收拾摊子,准备去饭店参加公司的晚宴。焦一伦一问员工才知道,2月7日下午,宣传活动准备完毕后,左怜就独自离开了。左怜对员工们说,要早一点去南江接焦一伦,她告知公司员工春节的宣传活动她将不会参加。但是,宣传活动之后,公司组织的新年宴会,她会和焦一伦一同参加。”
“也就是说,左怜的失踪时间就是除夕夜。”我说。
“焦一伦的飞机明明是除夕下午五点才到南江的。”侦查员说,“而淮江到南江驾车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说明左怜从2月7日下午下班后,到2月8日下午四点,她是有自己的安排的,而且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点头表示认可。
侦查员说:“而且,除夕当晚,焦一伦和左怜的父母一起到辖区派出所报案后,派出所就组织了警力进行查找,未果。第二天,又联合交警部门一同查找,最终找到了线索。”
“哦?”
“根据道路监控,交警部门发现了左怜的汽车的轨迹。”侦查员说,“2月7日下午,左怜驾驶着她的奔驰轿车,从公司出发,一路直接开到了长途汽车站的停车场。她带着一个随身的大挎包,下车后径直向售票处走去。非常可惜,售票处和候车厅的监控都有大面积死角,当地警方并没有找到左怜的影像。也就是说,走出停车场,是左怜失踪前的最后一个影像。”
“也就是说,咱们并不知道左怜是坐大巴去了哪里?”我问。
“但我们分析,来龙番的可能性大。因为那个时间点,正好可以赶上来龙番的末班车。而且抵达龙番只需两个小时,正好可以赶上跨年晚餐。”侦查员神秘一笑。
“你是说,她是来会情人的?”我问。
侦查员说:“如果不是做这些事,而是来公干,为何不开她自己的车?路程又不远。她肯定是害怕留下高速卡口的证据,所以才选择坐大巴。忘了说了,一伦公司的很多业务都是和高速打交道。如果焦一伦想获取左怜驾车通过高速卡口的证据,易如反掌。”
“那你们找到她的情人了吗?”林涛问。
“依照这个线索,我们对左怜的所有通信记录进行了研判。”侦查员说,“可是没有一条是和龙番市有关系的。她的隐蔽工作做得很好。”
“网络呢?”我问。
“现在调取QQ和微信的聊天记录,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侦查员挠挠头,说,“现在要层层审批,而且拿着审批件也未必调取得到。不过,左怜在家里放着一个iPad,上面只安装了微博。我们在她的微博互关好友里,倒是找到了一个注明居住地是龙番市的男人。而且,左怜和这个男人的聊天记录,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左怜给了他微信号。”
“你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这个男人?”我问。
“在我们申请到调阅QQ和微信聊天记录之前,只能以他为目标。”侦查员说。
“可是,左怜从失踪到死亡,有一个半月的时间,难道是这个男人一直和她在一起?”林涛问。
“就这个问题,我们也进行了深入的调查。”侦查员说,“从全市的宾馆登记来看,并没有发现左怜有在龙番住店的记录。说明她至少应该有个落脚的地方。既然有落脚的地方,住一天是住,住几个月也是住。”
“可是,左怜她就不考虑考虑焦一伦,还有那么大一个公司?”我问。
侦查员摇摇头,低声说:“这可不好说,你没听说过私奔这个词吗?根据调查,焦一伦这人根本就没性功能。”
林涛下意识地瞥了陈诗羽一眼。陈诗羽脸一红,故意看向别处,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这样解释,还是有些牵强。”我说,“她既然能忍受焦一伦好几年,没必要突然就放弃那么大的产业,和那么优越的生活。”
“人的心理啊,还真不好说。”侦查员说,“谁知道她和焦一伦在一起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如果她真的是难以忍受焦一伦了,这倒是个机会。”
“对了,既然并案了,有没有查一下左怜和那具腐败女尸之间的关系?”陈诗羽问。
侦查员摇摇头,说:“一来,腐败女尸的尸源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不能确认身份,就不能查她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我们查过了,左怜和杜洲肯定是没有任何联系、往来的。二来,我们对左怜身边的女性同事、同学、熟人、亲属什么的都进行了摸排,也没有发现哪个符合条件的女性失踪。也就是说,还没有依据证明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会不会是左怜隐形的闺密?”陈诗羽说,“这一个半月,左怜就住在她家?”
“这也不好说。”侦查员说,“毕竟没有查到不代表没有。社会关系调查这种事情,很难做到百分之百精确的。”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那……这个微博男找到没有?”
“刚刚查清,派人去抓了,估计直接就近带到责任区刑警二队去突审,你们要不要去看看?”侦查员说。
我点点头,说:“去看看吧。”
在我们抵达刑警二队大门口的时候,押送微博男的警车刚刚抵达。微博男一脸惊恐地被两名民警架下了警车。
这个男人白白净净的,个子很高,三十多岁,穿着也不俗。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并不像那些到案的杀人犯那样,要么从容,要么冷漠,要么悔恨。他的表情,更像是不明就里。
“认识吧?”侦查员把一张左怜的证件照扔在审讯椅上。
微博男伸头看了看,说:“不认识。”
“淮江市一伦实业的总经理,左怜。”侦查员提示性地说。
“真的不认识啊,警官。”微博男哭丧着脸,“我从来没去过淮江市啊。”
“微信聊天记录我们都看了,你还想抵赖吗?”侦查员说,“她的微博名叫颜如玉1985。”
我直感叹侦查员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
“哦哦哦,是小玉啊。”微博男又侧头看了看审讯椅上的证件照,说,“这……这也不像啊。”
“说吧,你和她什么关系?”侦查员问。
微博男舔了舔嘴唇,说:“就是,一般朋友。朋友算不上啦,就是网友,网友。”
“网友?”侦查员冷哼了一声,“如果只是网友,我们会怀疑是你杀了她吗?”
我们在审讯室外都能感觉到微博男可能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说:“我……我……我冤枉啊我,就是约个炮而已,我怎么就……我……真的不是我!”
大宝在我旁边低声问:“约炮是什么意思?”
我用肘部戳了大宝一下,让他闭嘴。
陈诗羽则低声说:“不是他杀的人。”
我侧眼看了陈诗羽一眼,奇怪这个小丫头积累了一年的经验,就这么武断了?
侦查员把微博男扶回座位,说:“那就老老实实交代。”
“真的,我就是除夕夜和她一起过的而已。”微博男说,“你们可以查啊,木西西里大酒店。”
“可是他们不是没查到左怜的住宿记录吗?”林涛问。
我说:“其实这个不好登记的,因为宾馆也不知道是一个人住还是有同住人员。如果左怜不想留下证据,不登记身份证,只登记这男人的,警察哪里查得到?”
“那调取监控不就完了?”陈诗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