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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得问问,冯海侠的身份确定了吗?”我说,“我说的是证据层面的。”
侦查员点点头,说:“你们来之前半个小时,刚刚拿到DNA报告。当地警方采集的冯海侠姐姐的DNA,和这具尸骨存在亲缘关系,冯海侠的父母已经去世了。现在基本确定就是她了。”
“那还等什么?”我说,“有搜查令吗?”
“有。”侦查员说,“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如果村民不理解我们的行为的话,可能会鲁莽行事。到时候法不责众,咱们的人被打了都是白打。”
“真是不能理解的现象。”林涛叹道。
“我们小组去密取吧。”我说,“你们搞清楚金牙的作息时间和家庭状况,然后在村口接应我们。”
侦查员有些担心,但随即还是点了点头,说:“金牙有个老婆挺彪悍的,有个儿子今年十八,在外地打工。家庭情况很简单。作息时间的话,现在就应该是他们不在家的时候。”
“儿子十八岁?那十三年前,他已经有儿子了?”林涛说,“那他的嫌疑会不会降低了?总不能是家里有妻儿,还带个大肚婆回来吧?”
“这可不好说。”侦查员说,“如果DNA对得上,他还是第一嫌疑人。还有,你们没有忘记吧,那个魔术棺材,一个人是打不开的,需要另一个人在对面帮忙才可以打开。如果是金牙作案,那他老婆就有可能是帮凶啊。”
“现在也没好的物证,不管怎么说,得试一试。”大宝说。
“林涛,就看你技术开锁的水平了!”我拿起取材箱,招呼大家尽快行事。
密取检材我倒不是第一次去做,但是今天这样鬼鬼祟祟、担惊受怕的还真是第一次。在这个地形独特、易守难攻的小村子里,万一被围攻,怕是凶多吉少。
好在这个村子地广人稀,家与家之间距离还是比较远的,而且正值农忙的季节,村里没啥人。我们进入得还是比较稳当的,几乎没有一个村民注意到我们的行踪。林涛使出了他的看家本事,五分钟就打开了金牙家的大门。
为了不让金牙发现我们取了物证而提前逃窜,我们在究竟该提取什么上花了不少心思。牙刷毛巾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哪个是金牙的,哪个是他老婆的,而且拿走了肯定会被发现。满地的烟头,更无法确定是不是有外人进来吸的。最后还是林涛从脏乱的床底下掏出了一只男式袜子,我们把袜子装进了物证袋,匆匆离开。
未承想,我们刚刚走出金牙家的大门,正巧碰见金牙回家来取农具。
金牙和我们,就在他家的大门口对视了大概一分钟,他突然喊了起来:“抓小偷啊!我家进小偷了!”
我连忙拿出警官证,说:“别叫别叫!我们是警察,我们就是来例行检查的!”
金牙一见警官证,更加大声地喊道:“警察进我家偷东西!警察偷东西啦!还打人!”
“我……我们什么时候打你了?”大宝说。
大宝的话还没有落音,金牙家的门前已经聚集起了几个壮汉,还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我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农具已经不是农具了,是凶器。
我看见金牙的眼神扫了我们一圈,此时有几个壮汉撑腰,眼神邪恶了许多。他肯定是看见了小羽毛手中的物证袋,物证袋里装着他的袜子。
金牙指着小羽毛喊道:“就是那个女的,那个女的拿了我藏钱的袜子。”
壮汉根本不问青红皂白,纷纷举起农具向我们冲来。
我当时脑海里只有一个问句,为什么我们刑事技术人员就不能配发手枪?难道我们的工作就没有危险吗?
质疑政策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为首的壮汉手中的锄头已经朝陈诗羽的头顶上挥舞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林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陈诗羽推到了一旁,自己则用脑袋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子。
等到我回头看向林涛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满脸是血。
“我×你大爷。”我第一次说了脏话。毕竟眼前倒下的这个人,和我有过多年的同居友谊。
如果我刑警学院的散打老师知道我是怎么和村民们扭打的,一定会和我这个学生绝交。当时的情景,什么散打招数、擒拿格斗都已经用不上了,我上前抱住了为首的壮汉,和他在地上滚来滚去。我的余光看见陈诗羽左一拳、右一脚已经撂倒了两人,心想为什么她就能用上招数,肯定是我的老师没教好。
不知道是谁通了风报了信,村口的刑警很快赶了过来并控制住了局面。但是他们也没敢逗留,害怕有更多的村民围攻过来,只是架起我们两个伤员,带上其他几人奔跑着逃出了村。
坐在警车上,我简单查看了林涛头上的伤。
“没大事吧?不会死吧?”林涛龇牙咧嘴地说。
“深可见骨,但是你还能说话就没大事。”我说,“不过这块头皮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出头发。”
我是吓唬他的。
林涛盯着我看了一眼说:“那还是让我死吧。”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遭袭了?”我转头问驾车的侦查员。
侦查员说:“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金牙做的了。你们在混战的时候,这个家伙偷偷跑了出来,应该是想和他老婆一起逃跑,但两人一起被我们抓了。这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估计遇到危险了。”
回到了市区,林涛被送医院清创缝合加留院观察,我简单拿了几瓶外敷消炎药,就赶回了刑警队。
DNA结果还没有做出来,金牙和他老婆就已经招了。
金牙去望海市打工,做的不是正经事情。他在一个专门销赃的金店帮助店老板联络生意,所以收益不菲。在工作之余,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去当时比较时兴的卡拉OK里唱歌。那个时候的卡拉OK不像现在是量贩式、单独包厢的,而是大家都围着一个舞池,用递字条的方式来点歌。在卡拉OK里,他认识了当时虽不貌美,但是年轻幼稚的冯海侠。当时的冯海侠刚刚配上助听器,所以用她的那点工钱,到各个不同的地方去感受世界的声音,乐此不疲。在认识金牙后,受不了他的钱财诱惑和花言巧语,防线很快被攻破。
十三年前的春天,冯海侠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已经有妻儿的金牙劝说冯海侠打掉孩子。不过冯海侠非但不愿意打掉孩子,还声称要告知单位的领导。有残联作为冯海侠的坚实后盾,金牙也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考虑再三后,金牙把冯海侠带回了老家,并且说服了妻子,过上了一夫二妻的生活。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金牙要求冯海侠躲在家里,不准出门。这也是附近村民没有注意到这个陌生大肚婆的原因。
生活了几个月后,积压在两个女人内心的矛盾终于被激化。当天金牙不在家,半夜的时候因为使用卫生间的问题,金牙妻子和冯海侠发生了纠纷,并且动了手。彪悍的金牙妻子一怒之下掐死了冯海侠,一尸两命。
金牙回来后,当然不会去报案。他知道,如果报了案,自己连妻子都没了。所以,他决定趁着夜色,和妻子一起把尸体藏到一个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而当时,夏末儿子的新坟刚刚立起来两个多月。
说到藏尸的过程,金牙和他的妻子都避而不谈。陈诗羽说,根据他们的表情来看,那并不是避罪,而是强烈的心理阴影让他们不愿去回忆过往。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理阴影,我再清楚不过了。当时夏末儿子的尸体被埋葬两个多月,即便是深秋季节,但也该腐败到了最严重的时候。我和林涛都受不了的景象,这样两个普通农民又如何不留下心理阴影?
拿着讯问笔录,我回家洗了洗澡,然后高兴地去医院看望林涛,并准备把破案的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他。
在医院留观室的走廊里,我看到了陈诗羽的背影。而且,她抱了一束花。
这个外表冷漠的女孩子,内心还是火热的。我高兴地想着。
虽然我知道偷听不好,但是谁没有一颗八卦的心呢?于是我就躲在了病室的门口。
“你来啦。”林涛说。
“案子破了。”我听到陈诗羽整理鲜花的声音,“还疼吗?”
“疼倒是不疼。”林涛说,“不过你能帮我问问以后这一块头皮还能不能长头发吗?”
“即便不长也就一小块吧?不会影响外貌的。”
“咳,那就好。”林涛的声音有些尴尬。
沉默了一小会儿,陈诗羽说:“你咋那么傻,帮我挨那一下子。”
“你毕竟是个小女孩,我一个大丈夫,这是必须的……”
“算了吧你,你觉得我需要你的保护吗?”陈诗羽打断了林涛的话,“你不是一直很胆小吗?这次连死都不怕了,那一锄头幸亏是砸偏了,如果打实了,我真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嘿嘿,反正我觉得值。”林涛说。
“我分析,你不是胆小,你是有心理阴影。”陈诗羽沉默了一下,说。
“这个,确实是。”林涛吞吞吐吐地说,“我小时候被吓过。”
“那你怕黑怕鬼,怎么带女孩子去约会?”陈诗羽小声地说。
我去,这是陈诗羽问出来的话?我大吃一惊。
“不约会,没约会过。”林涛倒是很坦诚。
“骗人。”陈诗羽不屑地说,“你那么帅,还能没女孩子追?”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她们相处而已。”林涛继续坦诚。
“好了,不说这个了。”接着是陈诗羽拿出文件的声音,“这是这个案子的讯问笔录。”
“嚯,还真是这样。”林涛说,“一夫二妻啊!宫斗啊!”
陈诗羽没说话,估计是在等林涛看完。
不一会儿,陈诗羽说:“嘿,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把你小时候的故事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摆脱心理阴影呢。”
“我现在就可以和你说啊。”林涛说。
陈诗羽一笑:“现在就别说了,有人在偷听。”
我暗叹倒霉,准备现身。
“你说这一夫二妻案,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是指环专案呢?”林涛的注意点显然不是陈诗羽说的心理辅导和有人偷听。他在思索指环专案的事情。
“你是说,杜洲,以及那两具女尸?”陈诗羽说。
“不,不可能,杜洲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条件。”大宝居然从病房里的卫生间走了出来,说道。
我也开门走了进去。边走边想,我们这都是什么勘查小组。遇见八卦,各种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