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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啊,一件才挣五毛钱,算上油钱人工,可还赔钱着呢。”大牛弱弱说了句,眼瞟着杜玉芬,有点不太理解这个赔钱的办法,看着便宜扔出去的货有点心疼,大夏天这玩意儿根本不愁卖,用不了三五天就能销完。杜玉芬没搭腔,大牛又追着问:“杜姐,我问你话呢?要不咱们放着慢慢出,这多可惜,好不容易收回来的,总不能赔钱扔了吧?”
“啧……你有完没完,说八百遍了。”杜玉芬按捺不住了,斥了大牛一句,大牛吧唧着嘴不说了。杜玉芬教训道:“大牛,你就不想想帅朗要出不来怎么办?光知道担心你的钱是不是?”
“没事,他经常进去呢,我们几个小时候搞出事来,都他进派出所顶缸。”大牛爆了个猛料。杜玉芬怔住了:“什么?为什么光他进?”
“他皮糙肉厚耐揍呗,他爸就是警察,经常揍他,练出来了。”大牛咧咧地说着。程拐使着眼色让这货闭嘴,早看出杜玉芬的脸色不对了,不料大牛说个不停,急得程拐一把把这货拉到一边道:“去,一边歇着去……杜姐,出了四千多件了,动静好像不够大呀?”
“现在……九点三十五分……有快两个小时了吧,从景区到这儿得半个多小时,如果他们够聪明的话应该能想到咱们有货仓……也不知道帅朗怎么样了?”杜玉芬看看表,一会儿垂手,一会儿叉在胸前,站立不宁地说着,更像在自言自语,一会儿老黄、罗嗦、老皮都回来了,杜玉芬咬着牙对着众人迸出了一句:“继续出,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继续扩大覆盖面,只要开着的商铺、夜市、饮料摊全部上货,咱们有三万六千多件货,60多万瓶,相当于飞鹏市区三到四天的销量,足够冲溃他们的销售网络了……”
干,继续干起来了,程拐自然是支持,罗少刚人比较横,巴不结和飞鹏一起同归于尽,大牛和老黄虽有微词,不过在这个团队里当不了家,况且听杜姐说这事好像和救帅朗有点关系,这些人即便是不愿意,也只得盲从了。
货又开始上了,几个人加入到搬运工的队伍里,分货、码货、上车,本来就是用于出租的货场几乎是通宵忙碌着,中州市区白天又不允许大车通行,反倒是晚上这里很热闹。身处在闹市中的杜玉芬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让她冷静不下来,对于帅朗每每险中求胜、危中求利的做法总不那么赞同,特别是这一次,连自己也当筹码押上去了,胜算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小,在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焦灼和不安像小虫子一样咬啮着全身,同样感觉安生不得。
不远处货仓里的货,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在没有任何他的消息的时候,才发现她很在乎,在乎到甚至想抽身事外,不再趟这浑水。
焦灼地踱着步,货上车一半,第二波倾销准备开始的时候,一辆白色的现代开进了货场,速度很快,戛然而止停在杜玉芬的车前,跳下车来的是秦苒和叶育民,杜玉芬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点儿也不惊讶,看看表,九时五十分。看来连连遭受打击,反应速度倒也不算慢。
“杜大姐……”
“杜姐……”
秦苒和叶育民改了称呼,直奔上来。杜玉芬给了两人一个耸耸肩的动作,此时反而冷静了,损道:“哟,追这儿来了,我说秦助理,你们背后使手脚把帅朗扣住了,怎么?也想针对我们?我们卖可口可乐、卖雪碧、卖汇源,不犯法吧?二位怎么没带警察来。”
“杜姐,咱们好歹都同行,事别这么搞,这么搞谁也干不下去了,有话咱们坐下来谈。”叶育民低声下气地求着。不料杜玉芬反诘道:“是吗?我们昨天去可被你们赶出来了。”
“这……”叶育民霎时语结了,秦苒接着话头劝道:“杜大姐,这行您是前辈,要是以分销价出货,批发商可无利可图了,对市场的冲击有多大您比我清楚,以后别说市区,就景区也不好做了。”
“你还是没明白,我们带头的都进去了,还做什么,我们就准备把这些货倾销完了,收摊走人,这不正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杜玉芬反诘道,盯着两人,秦苒和叶育民互视了一眼,僵在那了,此时,那几位搬货的远远的看着,有人想上来被程拐拦住了,明显地有几分悲怆情绪,叶育民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杜姐,既然倾销,那都给我们怎么样?”
“对,我们全要了。”秦苒接着话题道。
“卖给你们价格可就高了,批发价基础上加一块钱,算运费了,你们把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市场收走了,把我们的人也送进去了,总得给我们留下安家费吧?”杜玉芬很悲切地说。
批发价比分销价每件高三块多钱,再加一块钱,等于是几乎要以市场价回收产品了,叶育民有点为难,看着秦苒,秦苒咬着嘴唇,知道结怨已深,对方是故意给难堪了,咬咬牙:“要了。”
“你确定?”杜玉芬问秦苒,秦苒重重点头。
“你也确定?”杜玉芬又问叶育民,叶育民也点点头。
“好,站稳了,别吓得腿软……”杜玉芬一扬手,远远喊道:“开仓。”
随即有人奔上前去,一溜六个货仓,能开进货厢的仓库,卷闸一开,灯一亮,叶育民心一抽全身发凉,秦苒打了个趔趄差点儿被吓跌倒,包括开着一个货仓,七个货仓,满满当当地全是饮料,这要有数万件之多。
“我得请示一下我们林总。”秦苒紧张地说,当不了家了,叶育民早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随便,你不要有的是人要……提醒你一句,我们要现金,给你两分钟时间请示,我们赶着要出去销货……”
杜玉芬撂了句,朝程拐一群人走去,头也不回。
不到两分钟,很快,秦苒走上来了,对着这伙烂人,一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难受表情,落锤定音了:“我们要了。”
此时,晚上十点整。
嘭……奥迪车里传出沉闷的声音,像在敲打着什么。
是林总的车,因为接到铁路货场有三万件公司的存货之后义愤填膺地用拳头砸着车窗,即便是买人家的饮料也不好好给,非要现金,否则免谈,这个时间即便是林总要筹到几十万的现金也没有那么容易,秦苒和叶育民正调着公司中层人员和批发商的关系筹款,账户上提不了现只能从各批发商未存的当天营收款里拆借了。此事搞得林总先是焦急,又是惊诧,现在都成愤怒了,愤怒到擂着自己的车发泄……
“三万件……三万件……三万件呐……”
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加上已经投放市场的实际应该高过这个数字,一个代理维系市场的无非是独家供货以及价格上的优势,而这三万件,几十万瓶的数量真要全部扔进中州市区这个大市场里,那将不啻于一个重磅炸弹,直接后果就是炸毁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饮业生意。
在愤怒之后,又有点后怕,甚至不敢去想像出现市场混乱之后会是一个什么状况,或许,其他的饮料代理商会趁虚而入、蚕食市场;或许,失去利润来源的飞鹏大厦将倾;或许,整个价格体系的波动会殃及全省甚至招致厂家的质疑,最终殃及自己这个独家的代理身份……很多或许让林鹏飞坐卧不安,朝闫副总要烟,这个嗜好戒了很多年了,一支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浓重的烟直入肺腔,剧烈的咳嗽声后,响着林鹏飞阴沉的声音:
“闫副总,让小叶和秦苒查,查来源,这些货的来源肯定不是正常渠道,不管是外省代理供的货还是他们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一定要查到底,这不单单是个景区市场的事了,已经威胁到公司存亡了……”
怒了,已经触及代理商的底线,真的怒了……
处在事件中心的景区派出所却很平静,刘清接手时也很平静,并没有因为治安的同事没拿下来而有懊丧的情绪,进门的时候目不斜视,两人坐到了桌子对面,助手铺开了笔录纸,刘清慢条斯理的抽了支烟点上,凫凫轻烟升起的时候这才打量着安静地坐在询室里的这位。
很平静,平静得超乎想像。
因为仅仅是传唤,所以还是很客气的,就面对面坐着,刘清打量着,黑黑的一个有点帅气的小伙,应该长年户外运动的结果,此时的他目光中并没有刘清经常打交道的那些眼中的邪气,很清澈的目光,对着刘清不闪不避。
对付反侦讯的手段有很多种,第一个原则是别多说,但不能不说,言多必失。面前这位符合,两个小时里除了姓名、性别、社会关系以及今天下午行踪,廖廖数语,一句赘言也没有;第二个原则是言行举止要坦荡自然,否则以警察经常和嫌疑人打交道练就的眼光,你稍有点心虚的细微动作都可能授人以柄。第三个原则是,当第一、第二原则失效之后,咬死了千万别说……
面前这位,在刘清看来都像,可似乎又不像,他自然地坐着,坦然地看着,似乎那是对一切都茫然无知的无辜,又似乎是一切都了然于胸的镇定。
不知道是真有事还是装没事,这种冷静的人恰恰是最难对付的,那么首先要做的是打破他这种冷静,一支烟抽了多半的刘清都没有想好怎么开口,怎么找到切入点,于是干脆闲聊般地开始了,问着帅朗:“你不想说点儿什么?”
“询问应该是您询我说,你问我答,不能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帅朗笑道。
“你表现得很好。”刘清夸奖了一句,话锋一转道:“如果是个普通的人,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不过可惜的是,你不是个普通人,所以不管你怎样掩饰,都逃不过制裁。”
“我不普通吗?”帅朗诧异道。
“我能查到的档案里,你打架斗殴被处以治安拘留罚款一共四次,其中一次比较严重的还是你在上大学期间,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没有被开除呢?居然还念完了,这应该归功于你父亲的功劳吧,铁西局四处乘警大队长,帅世才……除了这四次,还有两次盗窃,因为年龄不足18岁被免予刑事处罚……呵呵,帅朗,你觉得你还是个普通人吗?”刘清笑着问道,助手也笑了,原本都以为不过是对付小商小贩而已,可没想到对于这么一位几进宫的老同志,不把嫌疑钉他身上都不可能。
“我做过的事都已经受过处罚了,不能拿以前的事定现在的罪吧?谁能不犯错误?”帅朗不屑道,对于不清白历史,脸皮已经厚到无所谓的程度了。
“别转移话题,那现在就事说事,你真的觉得今天的事我们查不出来吗?”刘清问。
“我不已经坐到这儿接受你们的询问调查了吗?”帅朗反诘道。
又回原路了,三位治安上的来人就是这么对付帅朗的,不管你诈、你唬、你问,他都是来回几句转圈,最终转到了原地,原地就是:我已经坐到这儿接受你们询问调查了,查呗!
可领导给的意思是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这个意思和没有找到证据证词是脱节的,更何况连景区派出所也不怎么配合,所以取得帅朗的口供就成了解决目前这个僵局的唯一办法,说白了也没多大事,就是竞争双方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而已,而有不光彩历史的帅朗,因为某种原因成了不光彩手段的始作俑者已经不需要置疑了,对手好像暗示过,领导电话里提示过,就在场的民警也看得出来,除了他就不会有别人。
刘清笑了笑,更确定面前这位是个久经考验的坏分子,即便不是涉黑人员,也应该是个灰色分子,笑着旁敲侧击道:“我准备放弃对你的正面调查,别以为我们没办法……我可以从现场的摊主人手,我就不相信,你们的攻守同盟能做到固若金汤,只要有一个心志不坚,我就能钉住你或者你身边的人……你觉得可行吗?”
眼皮子一跳,帅朗动了动,刘清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人,还有姓程的、姓罗的、姓黄的、姓牛的和姓皮的,你如果要实施这件事,幕后是你,那么执行的中间层应该是这几位吧?是不是他们搞的串联?是不是他们在哪儿鼓捣的假饮料把人家摊位上的真货调包了?是不是他们中间谁鼓动村里人闹事的?甚至我想连把记者通知到现场也是他们中间谁捣鬼了吧?……只要我钉住他们其中一个,就能牵出一串来,你信吗?甚至于最终有人会承认你是出谋划策的,你信吗?……呵呵,这一切所差不过是时间而已,你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一直认为警察是很笨的一方。”
帅朗瞠目结舌地愣在座位上了,都说了警察不傻,这倒好,碰见个老手。帅朗看着对面这位,长脸,额上皱纹不少,有未老先衰的迹像象;眼珠子盯一个地方一动不动,明显是个专一且自信的人。帅朗暗道着,瞒天过海的手法估计瞒不过这个老手了。
一思考,再不动声色也会有端倪落在刘清的眼中,刘清暗道着先期的工作没有白做,快接近这个人的心理底线了,笑了笑,劝道:“我相信那样的后果你不愿意看到吧?即便是你藏得再深,但这里的生意你丢了、朋友也被你送进去了,是你预料到的吗?……在你的档案里我发现了一个疑点,铁西局六处派出所处理的关于你的盗窃案,赃物是十几根重达26公斤的轨道废钢,但嫌疑人只有你一个人,我想你一定是替别人顶罪了吧,你一个十六七的小娃娃,怎么也不可能偷走半吨的东西吧?”
眼睛动了动,这扇心灵的窗户彰显着心思同样在动,刘清笑了笑,凑上去几公分,对帅朗轻声细语地说:“……看样子你很讲义气,是吗?今天主动来这儿也是想一个人扛着,把你这个团伙全保下来……”
没说话,帅朗的表情保持在呆滞和不动声色之间,对于刘清所讲的一切似乎都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无动于衷,哪怕这个故事再委婉动听,也是一般般的表情。
不过越是这样,越接近崩溃边缘,刘清知道到亮底的时候了,和气细雨成了雷霆万钧,猛地一喝:“帅朗!”
帅朗一惊,身子一动。
刘清加重语调说:“痛快点儿,我也明告诉你,这事不重,飞鹏是个大公司,无非是想收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市场,你大不了就是个赔点儿钱拘留几天的事,不要把这个事搞得满城风雨,真让我们穷追不舍,结果就没有那简单了,判你个劳教都是轻的……”
温水煮青蛙到了一定时候,猛火一加,这种办法对付嫌疑人一般情况下是连肉带骨头全烂,刘清如法炮制,说完了眼睛严肃地盯着帅朗,那种威风凛凛的样子,足以震慑一切宵小了。对于警察,每每最兴奋的莫过于把罪犯绳之以法,莫过于看到罪犯的心理防线崩溃的一刹那,职业的荣誉、心理的满足等等各种元素会在这个高潮中体现。
被叱喝的帅朗动了动,眼睛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下,于是刘清认为,高潮要来了……
“其实我和警方一直紧密配合,还破了不少案,咱们之间肯定有很大的误会!”正当刘清两人为帅朗的套近乎哭笑不得时,门“嘭”一声开了,白所长奔了进来,招着手让刘清出来,耳语了几句,跟着刘清招着手让助手出来,两人快步朝所长办公室走去,电话就放在桌上,拿起电话一报警号一报姓名,一听对方是市局卢副局长,要听此事的详细经过,草草一说,电话里传来了领导很不悦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