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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话里嘟囔回着:“不可能吧,偷柴油的刚抓又来偷猪的?”
丁灿吼着:“快起床,上路堵偷猪贼……啊!”
他回头时吓了一跳,邢猛志的脑袋伸出了窗外,架起来了弹弓,用的是平时很少用的短拉,暴力皮筋。丁灿赶紧把着方向,不确定地说:“太远了吧,目测三十米以上。”
“嗖!”钢珠飞了出去,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弧线,随即那开车的男子猝不及防一捂脑袋,车打了个趔趄差点翻了。邢猛志扯着嗓子喊道:“马上停车,否则开枪了啊。”
一吓唬,旁边坐的那人跳下车一骨碌沿路滚下,撒丫子没命地跑,巡逻车放过了这个,紧咬着前面的三轮车。隐隐听到了警笛的声音,是队里的赶来了,这下算是插翅难逃了。可那也难不倒这上山下地的飞车群众,就见那人车一扭,直接斜斜地从斜坡上慢慢地往下开。跟上前去的巡逻车傻眼了,几乎是垂直的坡啊,那偷猪的还呵呵朝他们一龇一嘴黄牙。
“小样,还挑衅。”邢猛志推门而下,飞步追着,沿着斜坡急奔,边跑边架弹弓,“嗖”一声……“哎哟哟”,刚准备踩油门的贼脚一疼,缩起来,没油了,那车一哆嗦,不动了……他忍着疼又踩上油门踏板,“嗖!”又是一弹弓,钢珠准确地击在脚踝部位,那贼一声痛呼,直接伸手揉脚,一揉觉得不对,那小警察已经冲他来了,他一咬牙,狠蹬油门,车一下子冲了出去。那贼听到皮筋弹出“啪”的一声,他机械地缩脚,一跃下车往地里跑,那车斜斜地驶进坑里,绳网一脱,三头猪撒欢蹦出来了。
“快追!跑了!”丁灿在路沿上嚷着,指着一瘸一拐跑掉的贼。
“人跑不了,快把猪拦住。”邢猛志紧追其后。
“啊?”丁灿傻眼了,那几头猪可没有被包围的恐惧感,已经嗷嗷叫着乱拱乱跑了。看这情况,好人不当到底也不行了。撵猪,可猪越撵越跑。
另一头,邢猛志已经追得很近了,而那人还一瘸一拐地不放弃。邢猛志在背后悠悠走着,调侃道:“嘿,跑不了了,跟我回去吧。”
“哎哟……我日你先人板板。”那人刚骂一句,伤腿又挨一弹弓,他痛呼着一屁股坐下,连哭带骂,“你是不是警察啊?有这么损的吗,紧着一条腿打啊,疼死啦!”
“你偷人家猪才真损啊……嘿,自己走还是我再催催你啊?”邢猛志笑着问,那人明显不情愿,邢猛志一架弹弓道,“看你左手边那个塑料瓶,我打瓶盖啊。”
“嗖”一声,“啪”一响,那人真真切切看到弹珠打在了瓶盖上,塑料瓶整个弹了起来,他“哎哟哟”吓得一缩,靠在树上。
“裤带解下来,自己把手绑住……哟,表演没看够啊?下一弹弓打你脐下三寸。”邢猛志一拉皮筋,那人吓得直捂:“别别别……我走我走……”
哆嗦着解了裤带,那布裤带比绳子还好使。等这个坏群众自缚住,邢猛志这才上前检查加固,带着这位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没想到抓人这么容易,抓猪就难了。任明星来了,伸着臂老鹰捉小鸡般地堵着一头大花猪,眼看着绳套就上去了,那猪一警惕,“嗷”一哼唧,蓦地冲向任明星两腿间的空当,任明星猝不及防地就骑猪背上了,那猪儿一颠,直接把任明星放翻。丁灿拿着绳网在撵另一头猪,一撒网那猪像有灵性一样加速,网一下扑空,带着丁灿“哎哟哟”摔了个狗吃屎。
还好,支援到了,一瞅这情况个个笑得前仰后翻,边取笑边捋着裤腿往窄河道里奔,满地的小警围着这片来回跑,就干一件事了:逮猪。
周景万、武燕两人到缉虎营特巡警大队时,恰碰上此奇景,一群半大的辅警娃娃,正吆喝着推一辆破三轮车,车上网着三头猪,大队长王铁路笑呵呵地和队员们说着什么,连他也搭上手了。
“呀,过节福利这么好?”武燕怔了下。
“不可能吧?老王这不胡来吗?还自己杀猪。”周景万哭笑不得了,这种级别低、组织远的地方,大部分条例约束都可能无效。
他和武燕匆匆下车,进了大院,追问王铁路道:“老王,这干啥呢?过节发肉,小日子过得可以啊!”
“哈哈……什么呀!巡逻逮了个偷猪的,贼好抓,猪难逮呀,这不刚弄回来,车轴都毁了。咦,你咋又来了?”王铁路一下子明白了,马上堵住周景万的话头道,“啥也别说了,昨天说的啥我反悔了啊,这几个人是我们大队的骨干,你都抽走,我们怎么办?”
“嘿,耍无赖是吧?”周景万给气着了。可这地方没他说话的份儿,一个大队喜气洋洋的,王大队长招呼着做笔录,把证据留好移交派出所,马上就来人了;另一头电话通知着,去郊区村里瞅瞅谁家猪丢了。这帮大小伙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周景万和武燕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一多半是赞扬猛哥弹弓打得好,专打踩油门那只脚,偷猪贼想跑都跑不了;另一半是幸灾乐祸,有人嚷了:“呀,你是哪个村的猪啊,身上这么臭!”
被问的是后到一步的任明星,他追着就和那队友掐了起来,熏得那人掉头就跑。还是王大队吼了声,这帮小子才停止了闹腾,队里两位正式民警叫着把嫌疑人提出来。那人出来后腿还是一瘸一拐的,真被逮着了反而不惧了,龇着黄牙大声嚷着:“你们打人了啊,我要告你们……你们警察打人了啊。”
“哪儿呢?哪儿呢?”有位小辅警瞪着眼嚷。
“脚跟,你们里头有人用弹弓打的。”嫌疑人伸腿了。
“怎么的?你偷猪了还好意思先嚷嚷?告诉你,我们辅警用弹弓那是备了案的,有持弓证懂不懂?进来,进来,先交代你偷猪的事。哎,你可以啊,这一头猪一百好几十斤呢,怎么抱车上的?”民警把嫌疑人带了进去,审讯开始了,队里难得有审讯嫌疑人的机会,辅警们都在窗外伸长脖子看着。
同缉毒队的抓捕、审讯相比,这就太不讲究了,周景万笑笑看着武燕问道:“追捕中用枪击中目标,和用弹弓打中踩油门的脚,哪个难度大?”
“短枪适用于近战和速射,二十米外就很难精准了。弹弓更难,需要两只手操作……呵呵,周队,您不至于想用弹弓对付毒贩吧?”武燕道。
“假如不是亲眼见,你能想象出来这么干吗?”周景万反问。这一问倒把武燕问怔了,她摇了摇头,老实说毫发无伤连猪带人都抓回来,也就这些野路子警察能办到。
两人瞅见王铁路上楼,不说了,直接追了上去,敲门的客气都省了,直接进去。周景万拉着椅子往王铁路办公桌前一坐,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王大队长喜滋滋地反瞅着,幽幽道:“老同学,昨儿个我想了想,虽然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不能因为同情就坑这些秃小子。要是给编制入警招正式人员,那没说的,我四肢都举起来支持。可你肯定不是,还不是想找些能干的捡现成便宜,禁毒上那可是实打实地掐到你死我活。咱们穿着警服一切服从命令,可这些孩子,我怎么给他们一个去拼命的理由啊?”
“总得有成绩摆桌面上再提要求啊!”周景万道。
“拉倒吧,少给我打官腔,辅警问题多少年了都解决不了。我可不想耽误孩子前程,更别说有个三长两短,我王铁路不得愧疚一辈子?”王大队长道。
基层这位老同学也算是饱经风霜了,未想喜先虑忧。周景万愤愤道:“老王不是我说你,你咋这样?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往最坏处想,多少缉毒警呢,没见成批成片地阵亡吧?我们就招个外勤,还有师父带,你跟我说有什么危险?”
“那每年应届考生招聘的多着呢,你咋不去要几个?辅警也好几个大队呢,派出所干十年八年的辅警也不是没有,干吗非盯上我,让我当这恶人呢?”王铁路叫板起来了。
“少来,我还就给你杠上了,还就看上你们大队了,怎么着吧?别说调你手下的人,就调你王铁路也调得动,你信不?”周景万也拍着桌子嚷上了。
“你自己都下课了,装什么大尾巴狼?不是看同学的分上,我都不带搭理你的。”王铁路一提这茬儿,周景万无名火起,一把揪住王铁路的领子提了起来。这架势要坏事,武燕赶紧上去掰周队长的手,着急地说着:“放开放开……周队你失态了。”
确实太失态,周景万一放开,气得颓然而坐。王铁路先怒后惊,然后又觉自己失言了,这是揭了老同学的伤疤,尴尬了。周景万气不打一处来,半晌没吭声。王铁路“唉”了几声,难堪道:“抱歉啊大周,瞧我这张臭嘴。你那事还没定性?”
“没有。”周景万撇撇嘴,思忖道,“铁路啊,咱们同届,你比谁都了解我,我这大半辈子拿了多少奖状奖章,我自己都没个准数,那玩意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感觉了。你不会觉得我因为想立个功受个奖,就来你这儿挖墙脚吧?”
“正因为你不是这种人我才心虚啊。你带队,还不是枪口刀尖上打滚?我不是不支持你,其他大队也有来调人的,大部分人一听是缉毒,直接拒了,要是敢下文强调,我看大部分人连辅警这身制服都扔了跑喽!”王铁路无奈道。
“这样吧,我来说,我跟他们接触一下。有被逼犯罪的,可没有被强迫去打击犯罪的,这总没问题吧?”周景万道,王铁路点点头,默认了,不过立时又泼了盆凉水,提醒道:“昨儿个我们这儿走了俩,他们仨也干不长了。邢猛志和丁灿都报了公考,要集中复习。这俩要是一走,胖明星肯定走,他爸虽然生意倒闭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修理厂小工的工资都比辅警高。”
“嗯,我知道了,其实你是知道自己根本办不到,所以才拒绝我,是吧?”周景万道。
“别瞎嘚瑟,你也办不到。呵呵。”王铁路嗤鼻不屑。
两人关系很近,可相互不服,这叫板又要开始。正聊着,大院门外突突响着三轮车声音夹杂着人声乱了起来。王铁路起身一看,是失主来了,他让两人稍坐,急急奔了下来,一下楼吓了一跳,哎呀,来了十几号老百姓呢。打头的三轮车上一位胖妇女跳下来,直接奔向网猪的车头,一瞅就号啕大哭,久别重逢般直摸车里一头猪号着:“哦哟,我的猪娃呀……哦哟,可吓死娘了!”
说着就要抱,还真把猪当亲娃了,围观的一群小警哄笑一地。王铁路板着脸瞪了眼,小警们赶紧憋住了,王大队长这才展着腰板上前道:“谁家的猪,留下来做个笔录啊,偷猪的逮着要凭这个给他定罪呢!这位大姐,你来,给我们说个经过啊。”
“嗯……队长,可全靠你了,我都不知道咋谢你呢……你可救了我的命啦!”那胖妇人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到动情之处,就势一抱王大队长,千恩万谢的,这眼泪鼻涕流了王队一肩膀。
“就救了几头猪,没救命啊。”王队哭笑不得。
那妇人一抹眼泪道:“全靠猪娃攒钱给孩娶媳妇呢,不是救命是啥……老头,傻站着干啥?”
妇人被推开了,她回头嚷着开三轮的老汉,老汉这才醒悟,回身从车上端下一筐苹果。那妇人往前襟兜里一揣,挨着个给小警们递,特意拣了个大的塞到了王铁路手里,道:“吃啊,我家也没啥送,等过年宰了猪,我老头给你们送肉啊……快吃!不吃我不跟你做啥录啊!”
围观小警们哈哈一笑,王铁路妥协了,一扬手道:“好好,吃吃……一会儿做完笔录,小高,组织人给婶送到家啊。人到家,猪进圈,听明白了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一位小警嘻嘻笑着敬礼道。
把闹嚷的人分开去做笔录,又通知派出所的来交接,一切妥当,王队长才注意到站在车边的邢猛志。他上前,顺手从筐里拿了个苹果,递给了邢猛志,拍拍小伙的肩膀,两人相视而笑,这是无声的嘉奖方式。
“吃吧。”王铁路笑道。
“队长,你这收群众东西,违反纪律啊。”邢猛志笑道。
“要守规矩今天这猪可找不回来。”王大队长笑道。邢猛志就着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呱唧呱唧嚼着。
脆甜味道煞是好吃,似乎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苹果,王队早把一个吃完了,他幽幽道:“当警察有成就感的时候不多,现在就是了。猛子啊,有个事我得跟你提个醒。”
“昨天那三位缉毒警招人的事吧?”邢猛志直接道。
“啊?你已经知道了?”王大队长惊愕道。
“都不是秘密了,好几个大队都招人了,丁灿有个同学在网安上都被招走了。”邢猛志道,“怎么了,王队?您给点建议?”
“建议就俩字:别去。”王铁路道。
“呵呵,我以为您会鼓动我去呢,为什么呀?”邢猛志笑着问。
“沾上赌和毒的都是些比人渣还烂的货,这活儿可比不得你们穿上辅警制服开个小巡逻车溜达。你在这儿干得不错,虽然也干不长了,我宁愿你有个更好的归宿。”王铁路笑笑,又拍拍邢猛志的肩膀,转身走了,边走边说,“来吧,他们要找你谈个话,别头脑发热啊,我当年就是头脑发热从机关下基层,结果到现在都没回到局里。”
邢猛志笑着问:“王队,您不老说扎根基层警务,实践人生信仰吗?”
“少扯,有两种话不能信:一种是嫌疑人的谎话,另一种是领导的大饼。一会儿你就当他们是领导画饼。”王大队长今天意外地给了反向教育,此时邢猛志才发现,王队的思想觉悟基本和任明星的一般高。
小警重情义
“支队长……”
周景万匆匆追上贺炯的步伐,快开会了。见他又是这么风风火火地回来,贺炯很不中意地瞄了眼,难得地训了几句:“景万,自从让你下来,你可和以前截然不同了啊,人也看不到点精气神,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你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吗?”
“这,我,我有个事向您汇报一下。”周景万在师父面前,总还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马上案情分析会要开始了,有什么到会上讲,你是我的徒弟,但我可没开小灶的习惯。”贺炯道。
“这么多年,我也没吃过小灶啊。是这么个事,我们组准备招几个辅警。”周景万递上来一摞资料,那是三人的简历。接着资料的贺支队长一皱眉,直道:“现在大队、中队放开口子可以补充警力,但你们现在是支队的直属外勤组,免不了要接触涉密警务,你都考虑清楚了吗?”
“几个月都没有查到毒王的线索,我觉得我们要放开思路。抓到的几个蓝精灵涉毒人员,几乎都不在我们涉毒人员数据库里,而且对那些吸食人员常规的尿检都无效。还有9·29行动,我们不过抓了两个小喽啰,网上铺天盖地的负面信息就来了。这和我们以前处理的任何一例涉毒案都没有交叉处。我觉得应该拓展一下我们的视野和侦查触角了,禁毒这个环境封闭,保密性够高,但无形中,把我们自己也封闭起来了。”周景万鼓足勇气道。
“哟嗬,招上仨辅警,就开阔眼界啦?”贺炯支队长不屑道,他随意翻翻三个人的简历,信息翔实,背景清楚,看得支队长一直在咂巴嘴。按理说这样的履历,无论是到哪一级警务部门,都是要被三查五审的。
“任明星,留过洋,家里老子还是个赌鬼;丁灿,这个技术背景得打个问号啊,和两个有前科的人员来往频繁;邢猛志……这个名字不错,家里是个老上访户,呵呵……我说景万,你人下课了,是不是脑袋也下课了,在我们禁毒上,履历上有任何疑点的,就一个字:除名。”贺炯说着直接把简历扔给了周景万。
“是两个字。‘除名’是两个字。”周景万纠正道。
“我只打个叉号就行了,还是一个字。”贺炯抬步要走。
“其实还有没反映出来的情况,邢猛志和几年前的涉黑团伙老大邢天贵有过来往……”周景万小心翼翼地说。
贺炯回头,一副牙疼的表情,说:“你不是脑袋下课了,是根本没脑子!”
“您说过,重症得用猛药,而在我们的队伍里,几乎都是纪律和条例约束出来的乖孩子。年纪大点的用不上了,思路落伍,经验化严重;年纪小的,还没有从书本和学习录像中跳出来,而我们要对付的那个地下世界的成员,个个都是上过刀山下过油锅的滚刀肉。即便能找到线索,我实在想不到,怎么让我们的人去和他们打交道?着手培养气质符合的化装侦查员,也来不及啊。”周景万道。
这一下子触动到贺炯了,他反问道:“所以,你就找了个和涉黑分子有过关联的人?准备黑吃黑?”
“也不是,两人相差十几岁,我都查清楚了,他并没有参与过。只是在邢天贵入狱羁押的两年间,他去看守所看过十几次。又是老晋钢厂大院出来的会天生带着几分匪气……有段视频您可能会有兴趣。”周景万递上手机。
那是从执法记录仪上截取的视频,放的是抓捕偷猪贼的画面,能看到一位彪悍的小伙拉弓射人,追着一辆三轮车跑。贺炯眼睛一亮,脱口道:“辅警这么拼的,是棵好苗子……但是,你想过可能出现的负面影响没有,万一出了差池,会影响我们全支队的工作和声誉。”
“我们在今天之前,有关毒王的侦破全是差池,就没一件事是振奋的,还会比现在更差吗?”周景万梗着脖子道。
“妈的,还是心怀怨气。”贺炯支队长瞪着周景万,爆了句粗口,可并没有吓退这个徒弟,片刻后他道,“有种来禁毒上的辅警不多,来了还敢做小动作的我倒还没见过。老规矩,谁招人谁负全责,出了问题拿你是问……开会。”
周景万兴奋地应了声,跟着支队长走进会议室。
与会的是支队下辖的七个大队、三个中队,各队长已经挺身正襟在座了。贺支队长的作风一贯简洁明了,示意政委发放支队的行文,开门见山拍着桌子吼着:
“说是案情分析会,其实根本没有线索。没线索也就罢了,还有人泼了我们几盆脏水。正常的一个现场抓捕,被剪成‘女警打人’的视频在网上疯传,今天又有一拨,说我们野蛮执法,破坏娱乐场所公共设施……不管外界怎么猜测,你们都是和毒贩子打交道的,那帮人,只要稍成点气候,肯定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枪有枪,现在是要技术都有新技术了……说到这儿我就不服气了啊,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警察!我们是身穿藏蓝、头顶银徽的缉毒警察,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缩头缩脚、畏首畏尾的那什么了?从来没有一种毒品能在我们的辖区肆虐几个月找不到毒源这一说……同志们,这可是细思极恐的事啊!贩毒聚敛非法资金有多快你们很清楚,只要渠道打开,市场认可,每天将要有几万甚至几十万的非法资金聚起来。这些钱可能变成贿赂官员,甚至贿赂警察的赃款;可能变成招募人手、购买武器的资金。发现得晚一天,可能引发的刑事案件就要多上十桩二十桩,可能我们的兄弟、我们的战友,就得用脑袋、用胸膛去挡这些毒贩的枪口……你们说,能让这种事发生吗?”
“不能!”十个大队长齐声回应,胸中愤懑瞬间被点燃了。
“现在看文件,这是我们建制以来的第一张悬赏令,针对所有警员。只要找到毒源,警员升队长,中队上大队,大队长进支队。从今天开始,我和政委轮流到各大队、中队当侦查员,机关所有人员除了值班一律上一线,限期一个月找到蓝精灵毒源。我这个位置是最高赏格,换你们把这个毒枭抓回来……能办到吗?”
“能!”部下齐齐起身吼道。
贺支队长作风一贯彪悍,不过把支队长职务当赏格还是头一回,明显是急火攻心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了,不过没人觉得支队长鲁莽,只是觉得这件案子随着时间的延长,难度已经在无限提升了……
咚咚咚……敲门进来的是邢猛志,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严肃。
“能告诉我,你和邢天贵的关系吗?”周景万开门见山道。
“他妈妈自杀后,他爸和一个女人厮混没人管他,我爸收留了他,在我家待过两年。准确地讲,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我们感情很好,我从小打架打输了,就回去喊他给我报仇。”邢猛志淡定地回答。
“他判了死缓,你去看过他吗?”周景万问。
“去看守所看过,送过点日用品,后来去了监狱服刑,我去过一次。对了,他减刑了,改判无期了。”邢猛志道。
“作为朋友,我有责任提醒你一句,离这样的人远一点,和这样的人有关联,会影响到你。”周景万深沉地道。
邢猛志诧异地看着他回敬道:“说这句提醒的人,不是朋友。”
“为什么?”周景万问。
“他在行为上是嫌疑人,可在感情上是普通人,如果人能以好坏区分,那这个世界就没有这么复杂了。以你的论调,所有人都应该离警察远一点,毕竟要说起和坏人的关系,没有人比警察更近了吧?”邢猛志回敬道,表情不卑不亢。
“也是,尊重罪犯,才有机会了解犯罪。有兴趣跟我玩把大的吗?”周景万话锋一转,风格刹那大变,像邀约入伙的江湖人。
邢猛志笑了笑,不以为然,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有兴趣?”
“因为从来没有人给过你机会去证明自己。在这个拼背景、拼爹、拼钱,甚至拼颜值的时代,机会不是没个人都能有的。作为警察,我确实很了解罪犯,比如邢天贵,家庭的不幸、亲人的背叛、社会环境压力,最终让他爆发出了惊人的破坏力。你们在某些方面是同一种人,说不定有一天会走到同一条路上,那条路叫……犯罪。”周景万道。
邢猛志痴痴瞪着,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愤怒。
“或者,还有一个途径,去发现和制止正在进行中的犯罪……我没有待遇给你,但有这样一个机会,来了解一下这座城市最危险、最烧脑、最有挑战性的工作:缉毒警察……听说你快走了,辅警队伍混了一年多都不知道真正的警察是个什么样子,会很遗憾的。下午一点,准时接你,或者,把你的小团伙一起接走。”
周景万说完,起身,示意武燕该走了。直到两人离开,邢猛志还痴痴坐着,不知所想……
时近中午,武燕一个人驾着车,脑子里回放着上午周队和邢猛志这段谈话,就这么几句就结束了,连惯常的客气和允诺都省了。早先回支队的路上周队是这样解释的,不要客气,客气的话,他会高看自己;不要高调,高调他会小看你;更不要撒谎,因为他这种在周围白眼和轻蔑中长大的人,会很敏感,你骗不了他。所以唯一的方式就是告诉他真相,用真相去激发他的好奇,因为这类与众不同的人,不会畏惧未知的危险,他们真正畏惧的是老于市井,死于平庸。
周队肯定看上了这几位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可武燕总还是怀疑这么干是不是草率了点。她把车泊到近缉虎营四环路边,四下搜寻着电话里邢猛志所说的目标。半晌无果,又一次拨通了电话,扣上电话等了片刻后,方见得三人勾肩搭背从一个巷口出来,巷口挂着招牌:川味小吃馆。
奏效了,果真是一来就是一伙,武燕鸣鸣喇叭,三人朝她的车走来。上车坐下,一股冲鼻的酒味,这仨货中午居然是去喝酒了。武燕皱皱眉头问道:“哟,生活不错啊,这小酒喝的。”
“猛哥收了面锦旗,大家高兴就喝了点。”丁灿不好意思地挠头答道。
“哟呵,挺威风呀,群众送的?“
“那可不,早上那大婶为了感谢猛哥给她抓到偷猪贼,特意给他定制的锦旗,你猜写的啥?”任明星嘚瑟地问道。
武燕被任明星凑近的酒气熏得不想搭理他,只是皱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任明星自问自答道:“弹弓神警!神气吧,果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下就看出了猛哥的英雄气概!”见武燕依然不答话,任明星又问道,“哎,这位武姐,这要干吗去,你给说道说道,怎么猛哥说缉毒的看上我们了。”
“嗯,你这么帅,别说缉毒的,贩毒的看上你都不意外。”武燕嘲讽了句。
不料引得三人哈哈大笑,任明星把嘲讽当成表扬了。这仨没皮没脸的,笑得老开心了。
车疾驰而去,武燕莫名有点反感,纪律性太差的恐怕适应不了缉毒队伍,以后还像这样小酒喝着,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呢。这不,三人又争执上了,任明星和丁灿好像在取笑邢猛志心疼输了的饭钱,邢猛志却说,不可能连输两回,下回还没准儿谁心疼呢。
武燕听得云里雾里,好奇地问道:“赌什么呢?”
“这事……你要保证公正的话,就告诉你。”邢猛志道。
武燕瞥了眼,邢猛志是郑重的表情,她点头道:“我和你们谁都不熟,不会徇私。”
“好,那您告诉我们,这样大规模地招募新人,是为了什么事,或者什么案子?”后座的丁灿说道。
武燕愣了下:“你们就赌这个?”
“啊,不赌这个赌什么?”任明星道。
“那说说赌约我听。”武燕道,只当是外行扯淡。
“赌约啊,我觉得是上面强警有政策了,要招募新人,给禁毒队伍输送新鲜的血液,甚至有可能从历年参警的辅警队伍中扶正一部分辅警人员。”丁灿道,说话口吻很官方,像从文件上描的。
“反方呢?”武燕问。
“反方的观点为,支队遇到了棘手的案件,需要大排查,或者还有大的动作,招募辅警人员一是解燃眉之急,二是寻找新的突破,至于上编什么的,应该是画个大饼。”丁灿拍拍副驾椅背补充道,“反方观点是邢猛志同学的,我和明星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