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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邢猛志大生知己的感觉,他懒洋洋地起身,一摆头道:“好吧,信你一回,我们来待段时间……走了,什么时候来电话通知。”
他一起身,任明星和丁灿跟着起身走。这时候的主角似乎不是禁毒上这几位资深人士,而是这几个外行人。他们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走了,周景万没吭声,武燕和马汉卫要说话,也被周景万的眼神制止了。
听不到脚步声了,马汉卫小心翼翼问道:“周队,那奖金即便有也解决不了,咱们禁毒和治安上不是一码事,总不能去人家那儿要钱去吧?”
武燕纳闷了:“咱们组里什么时候有经费了?”
“啧,这不缺人吗,先弄进来再说。”周景万嘟囔着说道。武燕嗤声笑道:“您可想好了,这仨绝对是刺头,我还没见过这么市侩的辅警,伸手要钱,张口谈条件。要解决不了,您瞧着吧,半路绝对跑。”
“你们招人得讲策略,这样不行……你们想想,他们好歹得领上一个月工资才跑吧,恰好咱们限期已经不够一个月了,我看他们怎么跑……走,合计一下,开工。”周景万笑道,领着两人离开。
初涉大案险
“当啷……”铁门被敲响了,一监仓的嫌疑人靠墙而立,门开了,管教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又看见了,他叫了声:“0241,秦寿生,收拾东西。”
嫌疑人回应了声,管教就看着他收拾。根本没什么东西,秦寿生兴奋地早跑向门口蹲下了,趁着门闭合刹那回头看了眼刚住两天的监仓,兴奋过头地喊了声:“兄弟们,出来找我哦。”
“当”一声门关上了,管教瞪了他两眼,叫他快走,穿过两道铁门,在入口验明正身的地方,一张取保候审通知书摊在桌上,上书“×年九月二十九日因非法持有毒品罪被刑事拘留,因健康原因于十月四日取保候审”。秦寿生签字,拿上发还的随身物品,跟着管教出了监所大门。当身后的大门关上,那令人生畏的电网、警察都消失时,他一下子兴奋地踢掉了脚上的鞋,怪叫着奔向看守所外的路面。来接他的是个女人,这货倒是不介意,到了车前兴奋得连衣服裤子都脱了扔了,穿个裤衩钻到了车里,一溜烟跑了。
车号:晋AE3304。
“咔嚓、咔嚓、咔嚓……”一阵轻响,这个画面被拍进了一部电子相机里。距离车走的方向五十米外,一辆面包车里,丁灿准确地拍下了画面递给副驾上的武燕检查。武燕瞄了几眼赞道:“不错,很有当便衣的潜质。角度和时机选得很好,那女人仅仅是露了一面都抓拍到了。”
她递给了驾车的马汉卫,马汉卫看了几眼,竖了个大拇指:“确实不错,上手这么快。”
任明星不屑道:“他属狗,天生就是当狗仔的料。”
丁灿使劲掐任明星,任明星嘿嘿笑着继续道:“你再表现也不行,只能跟我们混,离队里坐办公室的邱小妹还远着呢。”
“消停点,别闹……听着啊,我们带你们几天,要尽快进入角色。记住这张脸,这是要跟踪的目标,要查清他去的地方,和什么人接触,包括这个女人。”武燕道。
这时候邢猛志插话了:“这个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啊。取保候审的都是防备满满的,按惯例随叫随到,定时得去辖区派出所报到,这种情况谁还敢犯事?想犯事也得事找上门啊!”
“啧,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废什么话啊?我们还烦着呢。”武燕道。
“我明白了。”邢猛志道,“这个人9·29行动被捕,把事情搅大了,支队又没有确凿证据钉死他,那些持有的毒品也被他吞了,关着倒不如放出来看看会不会牵出线索来是吧?”
“呵呵,你能当支队长了。”马汉卫发动着车笑道。
“支队长肯定比咱们清楚,这号滚刀肉没抓现行审不出更多东西来,所以就扔给咱们了。看你们这样严重失宠啊,人是你们抓的,审问却是别人办的,怎么处理的你们也不清楚吧?释放秦寿生你们提前两个小时才知道啊?”邢猛志道。
武燕瞪了一眼,捏得拳头咯咯直响,答非所问来了句:“马哥,我揍人的冲动很强烈,这可怎么办?”
“妹子,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等你发泄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搭把手。”马汉卫道。
“嗯,谢了。”武燕双手捏得嘎嘎作响,向后睥睨了眼。惊得任明星“咝”的一声倒吸凉气,肉乎乎的小手握拳捂在嘴上了,那受惊的样子简直太惹人同情了。
“你紧张什么?就你还不够被发泄的资格。”丁灿道。
“不是,我突然发现……小姐姐发飙的时候还是挺漂亮的,难道你没发现,她的一笑一颦,充满了阳刚之美。”任明星说道。
这话里带刺的,丁灿不敢接茬儿了,毕竟几人才磨合两天,都擦出几次火花来了。武燕回头要说话时,他赶紧圆场道:“武姐,您千万别跟他俩一般见识,我们在特巡警大队时,周边村老娘们儿撕扯、骂街一般都派他们俩处理,早锻炼出来了。”
开车的马汉卫没想到他们还有这种潜藏技能,“扑哧”一声笑了。武燕气哼哼地坐正了,看来传、帮、带这样简单的任务在这几个身上难度都得升级了。
“都别走神,注意一下,我讲一下追踪要点,一般贴靠上去,要保持在十米之内,以备随时采取行动。正常的尾随在五十米以内,要保证眼线能看到车牌,这期间要对目标车辆的行进路线、方向有个预判,当你发现对方有所察觉时,标准的程序是放弃,而不是一味追着。因为一名警觉的嫌疑人,他的反侦查措施可能比我们的侦查手段还要高明。看,前面丁字路口,目标车辆偏左,方向应该左拐,我们完全可以等下个红绿灯三十秒后再继续追踪……”
秦寿生的车停在红绿灯前,马汉卫放慢了速度,远远地跟着,果真等了一次变灯才又追上去,走走停停跟着嫌疑车辆回市区。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无用功,嫌疑人是回家了,车进小区,追踪结束,漫长的等待就开始了。
像“贴靠”一样,这等待也有一个专业名词:蹲坑。
“人出来了,支队长啊,这个人身上能有多少料啊?鲁江南和田湘川审了四五回了,还可能有隐藏的东西吗?”
谭政委把手机递给贺支队长,那是支队信息中心的实时汇报,支队下辖的七大三中一共十个大队,所有外勤的信息都是实时传送的,今天值得商榷的消息就是秦寿生取保出看守所。
“没多少啊!以我的经验看,这些卖小包的,一般都是替死鬼,上下都是单线联系,只要一出事,立马切断这条线,哪怕再用这号人贩小包,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贺炯递回了手机,思忖着道。吸毒的是欺诈型人格,贩毒的更甚,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干的都是掉脑袋的活,一开工绝对都是堪比特工。
“那大周坚持要挑这个目标,我就有点不明白了。”谭政委道。
是周景万坚持要对此人采取取保措施,而且要沿着这条线顺藤摸瓜。这操作就有点反经验、反常识了,最起码对于像周景万这样的老缉毒警,不可能不知道这类嫌疑人对于侦破的价值不会很大。
“唉……这孩子自打跟我就一根筋,带了个徒弟出来,也是个一根筋。只听说过警察设伏抓坏蛋的,就没听说坏蛋下套把警察也坑里边去的,这俩算是首开咱们支队的先河啊。”贺炯咂着嘴,对自己的得意弟子有点无语,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和政委是答非所问。
又提及下课的旧事了,一位声名赫赫的缉毒大队长被一撸到底,搁谁身上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来,政委不说了,一句揭过:“也罢,随他吧,多少有点事干,免得再生其他事。”
车驶进了三大队,大队长鲁江南正恭迎着,带着支队长和政委进队,边走边介绍着:“根据秦寿生和孔龙的手机信息里找到的社会关系,我们传唤了十七人,基本都是无业人员,有四位在涉毒人员信息库里,其中有三个人承认从秦寿生和孔龙手里购买过冰毒和这种蓝精灵,数量不多,三个人承认了七粒。有两人是从孔龙处购买的,一个人是直接从秦寿生手里拿的货。”
“什么用途?”政委问。
“自己服食,两年以上吸毒史的,服用安定类安眠药根本无效,蓝精灵和少量酒精吞服,有强效的催眠作用,他们是当安眠药吃。”鲁江南道。
贺炯驻足了,思忖片刻,犹豫道:“秦寿生这个家伙身上肯定还有事,但有多大呢?”
“不会很大,现场能抓到的都是小喽啰。支队长,批准秦寿生取保候审,如果我们旨在放长线钓大鱼的话,那时间会不会有点来不及啊?”鲁江南问。
“那你想个来得及的办法啊?”贺炯反问了句,鲁江南尴尬得不敢吱声了。
进办案区,看守严密的审讯室占了半层楼,从窗上看过去,神情萎靡的、精神恍惚的、两眼发直的,还有说话磕巴的,能看到他们的眼神里,对警察都是满满的警惕和敌意。这样的排查能有多大效果,实在是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下队伊始,支队长就开始发愁了,站在留置室外的过道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苦苦思索着……
午后,武燕快步踱进晋阳市第三戒毒所的大门时,恰好看到了周景万在楼前的草坪前抽着烟。她快步迎了上去,抱歉道:“没耽误吧?”
“没有,那大腕还没来呢。”周景万道,看武燕风尘仆仆的样子笑着问道,“咋样?我给你找的这仨小徒弟带得不错吧?”
“哎哟,快别提了,我差点就崩溃了。”武燕诉苦道。
“不会吧?就遇着毒贩也不至于啊。”周景万不解了。
“改天您去试试。”武燕愤愤地道,“你教他一句,他能怼你十句,这还不算,那小胖子还得给你加两句补刀的,能把你活活气死。我今儿才知道,他们不光抓毛贼,还跟农村大妈干嘴仗锻炼口才。”
周景万被一口烟呛住了,扔掉了烟头笑着道:“那敢情好啊,毕竟不是普通人嘛!”
“周队,我就纳闷了,您咋就瞅准他们仨了,我实在看不出他们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啊……噢,对了,那火山,丁灿还成,就是体能差点。”武燕中肯地道。
“谁说没有闪光点?能把惹不起的燕子气成这样,咱们支队没几个能办到吧?”周景万开了句玩笑。武燕不屑地道:“是架不住跟他们计较,真要怼起来,够我一条胳膊撸吗?”
“你可不准动手打我好不容易挖回来的宝贝啊,否则又得咱们仨轮班,这一个月下来全得垮喽。”周景万警示道。
这仨最大的用途就是替班,让周景万三人腾出时间来可以考虑分析更多案情。说到这点武燕又烦上了,龇牙咧嘴难受地道:“周队,一个月啊……这太难了。”
“快就是慢,咱们几个月光想着抓票大的,结果一无所获;反过来,慢就是快,我们从头做起,不要考虑时间限制,把从头到尾的线索吃透,只要有一点突破,那这个狗屁蓝精灵就无所遁形了……所有的大案,突破点几乎都是某个被人忽略的细枝末节。”周景万信心满满地道。
武燕方要质疑,周景万却是一眼看到了要等的来人,他招手叫了声,拉着武燕一起去迎。
西装革履的林拓正从门外进来,笑吟吟地迎上来握手:“周队,不好意思,省司法厅有关戒毒场所加强管制类药品的会务刚完,久等了。”
“我是个粗人,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一客气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周景万道。
“您确实比我粗很多,哈哈。”林拓顺手捏捏周景万粗壮的小臂,又比画比画自己的,羡慕道。回头又和武燕握手,他的眼睛亮了亮赞道:“如果没记错,这是我们第二次合作了,还不知道这位警官贵姓呢?”
“姓武,名燕,武术的武,燕子的燕。林医生,您上次那两下子我记忆犹新啊。”武燕笑道。她握着的是一只温润、细腻的手,武燕下意识地看了眼,那只手修长、充满美感,很得体地一握而放,放开时却让武燕的心颤了颤,有股子莫名的感觉涌上来。
美女之于帅哥,总有天然的磁性,反之亦然。估计是警队里糙男太多,突然遇到这么精致的一位男生,让武燕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两眼。
“咳……咳……”周景万瞧着两人眼神不对,干咳两声提醒,武燕顿醒,不好意思了。林拓却是大方道:“对不起,我失态了。周警官,给一次机会,我要正式向武警官介绍一下我自己……鄙人林拓,树林的林,拓荒的拓,这是我的名片,可以告诉我您的电话吗?我是以私人名义索要啊,可不想假公济私留下您的联系方式。”
“没问题,我的电话是……”武燕说着,干脆地掏出了手机,两人留着电话,看得出都是喜上眉梢。周景万稍有不耐烦的表情,就被武燕瞪了两眼给憋回去了。
三人往回走着,周景万一脸惊愕地瞄了几眼兴趣盎然的武燕,就武燕这彪悍性格加上一瞪眼能把小孩吓哭的凶样,笑起来居然蛮甜蛮好看的。不过知情的对武燕这类型肯定退避三舍,政委给她介绍的几次对象基本都见光死,甚至还没见光,一打听名声就吓跑了。
“我应聘到省戒毒中心不到半年,任第三戒毒所主治大夫不到两个月,戒毒人员的情况我接触不多,主要负责毒品成分分析,两位要了解什么情况?”林拓殷勤地道。
“您别忙……是其他事,我们想了解一下蓝精灵,从你们专业的角度知道更多的相关知识。”周景万拦着要倒水的林拓。林拓一想,又道:“好吧,干脆到实验室吧,那儿有样品,微量的原料,我们受支队委托正要做一部有关氟硝西泮的详细介绍。”
他说完,又对武燕很谦恭地笑了笑,殷勤得武燕都有点得意了,给周景万做了个鬼脸。
这可真好办事了,登记签名进了实验室,一位陪同的戒毒所民警也是熟人,三人聚在实验架前观摩着换了白大褂的林拓取样进试管,是微量的结晶体,就听他介绍着:“主要成分就是这种,别名叫氟硝基安定,淡黄色的晶体,微溶于水,易溶于乙醇,也就是酒精,主要适用于镇静安眠。我们没有批文批量生产,你们看到的,都是实验室提取出来的。”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批量生产很难吗?或者您可以这样考虑,假如像您这样掌握技术的人员去组织批量生产氟硝西泮,难度大吗?”周景万直接问。
一问,林拓傻眼了,“啊”了声回答不上来了,半晌才愕然着道:“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啊。”
武燕被他的书生呆样逗乐了,她解释道:“周队是在考虑可能性。”
“噢……它的熔点是166摄氏度左右,沸点540摄氏度左右,储存条件,密闭2摄氏度~8摄氏度,在25摄氏度下蒸气压为9.13乘10的-12毫米汞柱,只要有简单的制药设备,基本都能达到这种条件。原料呢,不像麻黄素和甲基苯胺类原料管制那么严,如果有一个掌握专业技术的人去做,那会……”林拓口吻迟疑了。
“怎么样?”周景万好奇地问。
“非常容易。它是因为滥用才被划到新型毒品的范畴,从制作和药理来看,它其实是一类过时的医药产品。西方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已经淘汰了,而我国的医药领域,因为它的高副作用和依赖性,根本就没有批准生产过。”林拓介绍道。
“哦,这样啊……我还不明白的是,既然是镇静类安眠药,怎么又是兴奋剂?”周景万道。
“世界上有两种奇妙现象,一种是大脑反应,另一种就是化学反应。别说一个人,就一代又一代化学家穷其一生,都摸不清物质的领域会有多少种奇妙的化学反应……这么说吧,静脉注射氟硝西泮粉剂超过五毫克,会引起心脉停搏,猝死;两到三毫克,会引起深度睡眠。但是吸食者呢,身体本身有抗药性,在吸食的时候,会和着神仙水或者K粉一起微量服用。据说……这是据说啊,服用后一个小时左右,会出现嗜睡的症状,但熬过这一个小时呢,又会极度兴奋,而且身体的感知会消失,无论如何摇晃都不会有反应,耳光都扇不醒,甚至捅他一刀都没有痛感。”林拓介绍道。
“连你们也说不清这种反应?”周景万愣了下。
“我们只能提供临床实验的药物症状,不可能调制几种管制类药去做临床实验啊。”林拓道。
这个解释把戒毒所的民警也听乐了,他插了句:“周队啊,这玩意儿不算最新鲜的吧,咱们这儿有吸毒人员直接和着鸦片、甲基苯丙胺一起熬出来,半植物半化学也敢吸,我们所里收治的,戒毒时他把安定当糖豆往嘴里塞都不管用。”
“那是身体产生抗药性了……还有问题吗?”林拓问。
“暂时没有了,您要给我们看什么?”周景万问。
“化学反应,它和苯胺类药物中和时,是紫色;和氯分子结合时,是黄色。它的特性是微溶于水,但是结合后就易溶于水了……你们看。”
林拓解释着,在酒精灯上加热,熔化时加入苯胺类药物,黄色变成了深紫,又加氯粉,变成了黄色,稍稍凝固后,加水,一管子灰蒙蒙的颜色,又加入到另一试管的酒精里后,瞬间变成了清澈的蓝色。这眼花缭乱的变化,可把几个人看傻眼了。
这样的毒品开始让武燕细思极恐了,她脱口问道:“每片蓝精灵里氟硝西泮的含量其实是以毫克为单位的,只要有几公斤原料,那可以产出来几百万粒这样的蓝精灵,每粒几十块钱……暴利啊!”
“对,做出毒王的这个人,是个罪犯,但不得不承认也是个天才,最起码我们这些科班出身的不具备配制出蓝精灵的能力,我们甚至连它准确的配方都还原不出来。”
林拓解释着“多一分是毒,少一分成药”的原理,而把几种可以致命的管制类药物配比成一种兴奋剂类的毒品,是天才才能办到的事。
他解释着,不时地看着武燕,这位女警似乎吸引了他足够多的注意力,让他甚至都忽略了来访的两位愁眉凝结、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件事做久了,享受就会变成难受,比如蹲坑。
夕阳渐渐西斜的时候,蹲了一下午的邢猛志、任明星已经到了忍耐极限,吃了两三包瓜子,嘴干得要命;又吮了几根冰棍,结果肚子又开始疼跑厕所了,快到下班时分,邢猛志和任明星嘀咕半天,两人猫回车上了。
“马哥,下班了吧?”邢猛志问。
“对呀,都饿了。”任明星道。
“你俩故意的是吧?不懂什么叫监视居住?7×24小时,全天候,地球不爆炸,我们不下班。”马汉卫道。
“这有用吗?”丁灿举着相机,准备了一下午,就没动过,那货根本没出来。
“没用。”任明星说,“屁用都没有,看守所关了好几天,带了个妞回来,人家现在在家爽着,咱们搁屋外头吭哧吭哧难受呢。”
“闭嘴!”马汉卫目光盯着小区门的方向就没离开过,他幽幽道,“能抓到的机会,很多时候就是一个瞬间。手机通信、联系的人、去的地方,只要找到一个有疑点的地方,我们很可能就能找到这个家伙的货源渠道……最难的就是开头,兄弟们,忍忍啊,缉毒上十天半月不回家是正常事,你们不会连这个心理准备都没有吧?”
“哎呀妈呀,我真没有,马哥你看我像机器人不?”任明星苦着脸道。
“轮班吧,你们仨留一个在我身边,万一我扛不住眯会儿,得有人盯着。”马汉卫面无表情,目光不移。
这倒把三人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丁灿道:“一会儿我回趟家,晚上我和马哥值班吧,你们俩歇着。”
“那总得吃饭啊,马哥。”邢猛志道。
“叫个外卖,周边找个小店凑合一下,分开吃啊。”马汉卫道。
任明星说了:“小店多不干净啊!”
“咳,都成穷光蛋了不要还带着富二代的恶习啊。”邢猛志提醒了句。
“什么都可以不讲究,吃不能不讲究啊……哎,对了,那货窝一下午总不会不吃饭吧?这都到点了,哎,兄弟们,咱们赌他出去呢,还是在家吃?赌注呢,谁输了晚饭请客咋样?”任明星提议道。
这扯淡事都能赌一把?马汉卫气得懒得搭理了。丁灿判断,应该在家吃吧,刚出来得低调啊。邢猛志立即反驳了,恰恰相反,看守所的清汤寡水,出来应该先撮一顿才对。赌约一下子达成了,任明星支持邢猛志,他的理由是:坏蛋的生活一般都多姿多彩,和美女爽完了,该去和美食美酒约会了,所以得出去吃。
两方赌约刚达成,马汉卫毫无征兆地说了句:“出来了……你小子天生是当坏蛋的料啊,居然和他想一块了。”
远处,秦寿生和那位接他的美女勾肩搭背出来了,像在路边等车。邢猛志和任明星一下子乐了,丁灿却是悔得直拍额头:“神哪,我一百四的智商,怎么老输给这俩脑残货!”
“你才脑残呢,吃和睡需要智商?”邢猛志道。
这下却是连马汉卫都逗笑了,连他也不知不觉喜欢上这种充满着黑色幽默的追踪氛围了,他驾车盯上了辆出租,且走且听三人扯淡。事实证明任明星猜得奇准无比,秦寿生和那女人真的是去海鲜城大快朵颐了一番,然后又到了一家量贩式的KTV喝酒唱歌去了。其间邢猛志扮着客人进去瞄了一回,秦寿生正和约到的一对男女唱得正欢,一直玩到零点都没散场。
追踪的可惨了,北方昼夜温差大,晚上冻得傻呵呵的,碰上这破面包车连空调都坏了,几个人蜷在车里取暖,一直等到后半夜那货都没出来。车里任明星反应最强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话——不是伤心的,是被冻的。
第一天追踪就这么过去了,没有任何发现……
穷则思变通
一辆奔驰S系轿车缓缓泊在晋昊娱乐门厅前的停车场上,车门洞开,一对男女下车:男的西装、背头,年过四旬;女的风衣、墨镜、长发,美得像P过的图一样,看不出年龄。
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后车里四人下车要跟上来时,被男子一摆手屏退了,他眼里饱含愤懑地看着如同劫掠后的场所,深深地叹了几声。
“晋总,损坏了九台大屏电视、十几部点歌台,吧台破坏得最厉害,估计损失得二十多万。当天我们报警了,派出所说还在调查。”那女人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几天前的九月二十九日对他们来说仿佛一场噩梦,不,对于全市的娱乐场所经营者都是一场噩梦。来了那么多警车和警察,一夜之间把鼎盛的生意打到萧条如斯。
“养那么多律师都是吃干饭的?损失这么大没个说法?”晋总沉声道。
“肯定不是警察干的,应该是谁趁火打劫吧……嗯,晋总,股东们的意思是,能开业就不错了,别节外生枝了。起诉也就做个样子,还真去告公安啊?”那女人委婉劝道。
“现在法治社会了,警察也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啊!该反映就向上反映,该起诉就起诉,我还不信他们能一点毛病没有。我们管理不善,整改,没问题;我们场子里有人吸食毒品,我们认罚。他们这又是破门,又是打人的,我就不信这都合理合法了。”晋总踱着步,看着大厅一片凌乱,愤愤地如是道。
那女人似乎有点为难,不过还是顺口应着:“好的,我和郭律师他们碰下,他们网上声势搞得不错,最起码有些声量。”
“告还是得告啊,要不那些穿警服的三天两头来骚扰一回,谁受得了啊?他就不骚扰,往你门口停个警车,那还能有生意吗?”厅里是看不下去了,晋总往外且走且道,“核算一下损失,尽快装修,把国庆假期黄金周都错过了,一天损失得十来万……唉……”
“好的晋总,已经安排了,下午就可以开始。”那女人亦步亦趋跟着,两人上了车,晋总驾着车,掉头开走,驶离了这个被缉毒支队视为风口的地方。
因为场所里有吸毒人员,晋昊娱乐被停业整顿,直到今天才解封。现实的萧条和网上的热闹恰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些天晋昊娱乐因为场所被封、又无故被人打砸,损失惨重,已经向市工商联、市政府、市公安局多次反映情况。据内部消息讲,这家来头颇大的公司已经准备好了律师和诉讼,要把现场的“暴力”执法人员告上法庭。
那辆S系轿车越走越远,汇进了车流。在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的另一幢商住楼顶,周景万正通过望外镜观察着这一对的一举一动。武燕翻着高倍电子相机里刚刚抓拍的两人镜头,放大画面,仔细观察两人的体貌特征。
男的叫晋昊然,是晋昊娱乐的法人代表及最大股东,据说以前是个煤老板,煤炭下行时及时抽身投向娱乐业,很短的时间内便成为省城此行业的翘楚。女的叫汪冰滢,非本地人氏,查到是个有律师从业资格的高知女,或者是法律顾问,或者秘书,属于霸道总裁身边那种可以引起别人浮想联翩的漂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