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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多了一个新的涉案人外号,呵呵,我们禁毒支队掌握的涉毒人员啊,光名和号对应就用了几年才建了完整的数据库,可有些家伙进一次出来就改一次,啧。”支队长道,这是涉毒案件的难点之一。
“科技能改变生活,有时候也能改变侦破。”丁灿道,回身敲着键盘,一幅地图出来了,上面画着红色的线、蓝色的点。
“什么意思?”支队长问。
“他的这部手机定位功能是打开的,这也就意味着,手机会记录下一段时间内他去的地点、走的路线、停留的时间。我这里恢复了一个月的,红色的是路线,蓝色的是停留点,看得出这个人没有固定居所,一个月居然在洗浴城和酒店住过二十几天,9·29之后,就躲在东郊东城角村没挪窝……这几个点里,跟踪到的受话方‘波姐’就在这个村。我倒不期待在这部手机上能够找到作案的信息,大部分嫌疑人都知道作案用部新手机,可也并不会把正常用的手机扔掉啊。”丁灿道。
既然不会扔掉,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也带着,那这些停留的地点、出行的路线,之于侦破的价值可就无限提高了。支队长一时间竟然听傻了,瞪着眼不知所想。
“嗯,这些如果还不够分量,还有更多的。”丁灿道,觉得支队长似乎还不够满足。
贺炯毫无征兆地“呃”了下,周景万、武燕几人明白他是被吓住了,他们哧哧偷笑。
“嗯,继续继续……我该回炉学习学习了,落伍了……你们笑什么笑?徐局都说了,现代警务光懂法、会玩枪根本不够,不懂网络,玩不转电脑,都当不好警察……继续,还有比这个更有分量的?”支队长自己都不信了。
“有,我分析了这部手机的软件,里面有一个嵌入木马程序,制作者水平很高,不同于市面上那些随处可下载的监视APP,它是通过IP与端口绑定一个模拟器。模拟器这个节点相当于手机,然后能远程得到定位、短信信息、通话记录、聊天记录等,也就是说……”
“黑客,确实存在。”
贺炯替丁灿说了,这个结果确定得让他并不意外,但却很为难,相比进度龟速的侦破,难度在不断攀升的案子更棘手。
“对,百分之百存在,技术领域,警方大多数时候并不占优势,网络安全立法比网络犯罪要滞后很多年。”丁灿道。
“师父,您先前的判断是对的,毒王走的确实是一条全新的渠道,而且是一个全新的模式,绝对跳脱出我们的经验和认知范围。”周景万打破了介绍完的沉默,轻声道。
“少拍马屁!”贺炯斥道,一下子把众人逗乐了,这位支队长像醍醐灌顶一样,此时虽有忧色,但神清眼明。他起身,手指点点丁灿,直接道:“从今天起,丁灿、邢猛志、任明星三位同志,全程参与专案组的一切事务,包括保密的案情分析……你今天发现的这些,就得给个最高级别的保密标志了。”
“谢谢支队长!”丁灿站起来,兴奋地致敬。
贺炯轻轻拿下了他敬礼的手,复杂地看着这位年轻人,问了句:“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要当警察。当然,我也有怀疑,我怀疑以我老派的思想政治工作水平,不能说服你这么有个性的人,除非你内心渴望。”
丁灿笑笑,犹豫着说道:“有句话叫,你凝视深渊,深渊将回以凝视。虚拟世界里,探索未知的好奇有时候会成为犯罪动机,而你,会浑然不觉。”
“那你有过浑然不觉的时候吗?”支队长直接问。
“这个需要您有证据来证明,没人会把自己的隐私都放在阳光下。”丁灿不好意思道。
“呵呵,适用无罪推论,我无法知道你的过去,但我可以看到你清白的将来,欢迎你加入9·29专案组。”贺炯说着,很俏皮地学着他们年轻人的样子简单地敬了个礼。回头看时,一下子想起缺席的人了,直问道:“哟,少了个演戏的,小明星呢?”
“去安抚秦寿生了,这家伙被吓得不轻。对了,师父,接下来可得谨慎了,如果这拨人真认为秦寿生反水,那得出人命啊。”周景万道。
“去,关上门,咱们合计下,用现有的资源和信息,把这出戏往下演,粉墨登场的越多,咱们的事就越好办。”
此时任明星正在支队的接待室里,好说歹说终于让秦寿生安生了。在一旁抽抽搭搭的,像个被人虐待的小媳妇。
原因自不待说,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于天敌,而是来自于同类,涉毒犯罪尤是如此。这个行当当叛徒下场会很惨。
任明星把第五杯水倒了,换上热的放到秦寿生面前时。秦寿生又一次抽泣着,抹眼泪,这把任明星都看得受不了了,语重心长地劝着:“我说,我真得叫你亲哥,好歹是干掉脑袋活的,咱别这么没出息行不?我头回见一大男人哭得比窦娥还冤。”
“呜……呜……呜……”秦寿生嘴里发着呜呜哭声,又到崩溃的边缘了。
“你看啊,咱不哭了,哭也不能解决问题不是?都跟你说了几遍了,没犯事,都没犯事,我们警于事前,带你回来是保护你以防他们针对你……一会儿送你回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任明星说道,极力安慰他。
却不料这话刺激到秦寿生了,他嘴唇哆嗦着,哆嗦好一会儿才拼了完整的语句来:“我……我……不回家,我死定了,我不回家……我不回家。”
“啊?你这人怎么这样?成心不让人睡了是不是?”任明星怒道,这位不回家,今天估计他也回不了了。
“不不,我不回家,我要坐牢,对,对,我要坐牢。”秦寿生想到最好的去处了,激动地一把抓住任明星道,“我要坐牢,警察哥,我要坐牢,我贩毒了,我要交代,你们把我关起来吧,我全交代。”
“嗯?”任明星吓了一跳,愕然道,“我这不是审讯你呢,你交代什么?”
“啊,我交代,我真的交代,我贩过几十粒,不,十几粒蓝精灵。你们把我女朋友安排离开晋阳,我全交代。”秦寿生两眼圆睁,惊恐道。
“我的娘咧,聊个天都要立功了,哥要当英雄啦,你等着。”任明星掏着手机,赶紧拨打周景万的电话。过了一会儿,他表情难堪了,肯定是想岔了,英雄梦破灭了,再坐下时,他烦躁地道:“兄弟,没用,鉴于你谎话连篇,又吞吃过蓝精灵,精神可能受到损害,我们领导认为你交代什么也不足采信,没证据我们就没法证明你犯罪了……除非你有证据证明你真的犯罪了,你有吗?要不多少拿出点毒品来,我们就办事了。”
“啊?”秦寿生气得哭都忘了,怒道,“我被你们抓了,还去哪儿找毒品去?”
“那就没办法了,自个儿回吧,队里车紧张,不送了啊。”任明星见秦寿生一脸恐惧,又趁机加码道,“黑标、毒强,还有那狼毛、猪皮什么的,一会儿都放了,回去吧。”
“啊,我不回去……你们不能这样见死不救啊,让我坐牢吧,我不回去……”
秦寿生又一次失控了,哭着就连人带凳子栽倒在地,任明星搀他,他是死活不起来,不但不起来,还趁机抱着任明星的大腿,又哭又号地闹着要坐牢,比警察抓他的时候闹得还凶。
闹剧,仍在上演,本以为抓到人是个结束,没想到才是个开始……
计中出巧计
连天平,男,二十八岁,户籍地为浙江某市,十五岁离开家乡,地方派出所除申办身份证件和驾驶执照外再无记录。全国联网的开房记录,没有;其他城市消费或者个人信息记录,也没有;名下的房产、汽车均未查到。
一号嫌疑人平哥反馈的信息到贺炯手上时,他都傻眼了,这像平白冒出来的一个人物一样,什么都没有。按照经验,信息越少越能证明对方的反侦查能力高,但也不可能少到这种程度,一看就有问题。
“神哪,居然还有这种人存在?”马汉卫狐疑地问,“那他出行、住酒店、住洗浴中心,总得有用到个人信息的时候吧?手机定位不也显示他住过酒店吗?不能一样信息都没有啊。”
“手下马仔一群,开个房是个屁事?嘿,你们怎么看?在特巡警大队遇上过这号人吗?”周景万道。
“遇上过更奇葩的。”邢猛志拿着扫了眼,随意道,“在工地抓支个棚嫖娼的能逮到七十多岁的嫌疑人。那些个盲流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回家的。每年农闲从周边进城打工的农民,总有个十几万人吧,哪能个个都有地方住。夏天,公园长椅、桥洞、门廊,甚至ATM取款的地方,都能成为他们的住所。”
“你说得驴头不对马嘴。”武燕嘲讽了句。
“是你不会转弯,我的意思是,别说一号嫌疑人,就他们马仔生活在市井环境里,找个身份证有什么难的?隐藏信息太容易了。”邢猛志道。
“我同意你的意见,但你想过没有,在他成为嫌疑人之前,需要有反侦查思维吗?比如,总不能十五岁开始,就预知到自己二十几岁要干坏事,提前把自己的信息全部隐藏吧?”支队长问,凡事得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补充道,“以毒强、孬九这些人对他的尊重,看得出不是个小人物,他要是来我市才几个月或者三两年,时间很短的话,不可能有这地位啊?”
“地下世界的门槛很低的,钱是通行证,谁有钱,或者谁能带着大伙赚钱,谁就是领头羊,这个容易做到,但是,之前……”邢猛志想想,犹豫着道,“如果是一种特殊职业的话,完全有可能从一开始就隐藏起所有的个人信息。”
“什么?”余众不信。
“矿工、窑工,早些年都是一个领头的带一村出来干活,来去都是包车。我记得我省沁县查到一起案子,是把一百多名缅甸劳工贩到一个县城打工干活。几千公里啊,干了一年警方才介入,身份证未联网的时代,巡查是靠派出所警员的肉眼识别的,有时候假证都辨别不出来……嗯,除了矿工、窑工,还有很多类,比如长年押车的,跑遍全国,除了加油,脚不沾地;比如我们在山里打兔子,有时候能遇到养蜂的,他们也是全国各地跑,不是住车上就是窝棚……虽然是现代社会,但跟现代社会脱节的生活和职业,并没有完全消失。”邢猛志道。
丁灿补充道:“涉毒犯罪里亲缘关系带入行的情况多有出现,假如从事类似职业的人,被人领上贩毒路,完全可以说得通。”
“完全不通。一头是黑客、代码,玩的是高智商高科技;另一头又是和社会脱节,原始方式。”武燕唱着反调。
贺炯笑而不语,没争辩就没有真相,他倒喜欢年轻人的争论。邢猛志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道:“支队信息中心有玩天网的高科技警力,前方配的还不是和社会脱节,只会原始地玩拳脚的外勤?犯罪团伙不可能没有阶层,特别是像这样组织缜密的犯罪团伙。”
“你……”武燕被气得噎住了。余众掩嘴哧哧直笑。
这对冤家把贺炯逗笑了,他评价道:“去掉你话里的个人情感色彩,还是有道理的……好,我们姑且放着这个事,先不问他的来路,反正我们也扣不住他。这个连天平,平哥,照了个面就把秦寿生吓得屁滚尿流,似乎不简单啊,我的想法是,有步闲棋能不能用上?”
周景万、武燕齐齐脱口道:“孔龙?”
“对,孔龙的履历和秦寿生极其类似,无正当职业,莫名其妙地富起来。我们往回溯,就像大周招募你们,那么平哥在打开晋阳这个市场的时候,肯定要招募人手,孔龙和秦寿生应该就是脱颖而出的那拨人了。如果我们能切到连天平的思路里,那以我们掌握的资源,把这一拨人剔出来,就容易了。毕竟是个新型毒品、外来户,如果他想在地方立足,肯定得依托地方人力资源。”贺炯道。
说干就干,周景万、马汉卫领队去提审孔龙,支队长载着武燕、邢猛志一行回支队,摊子铺大了,三处嫌疑人都得摸摸底……
四十分钟后,正在看守所铺上和狱友斗地主赢火腿肠的孔龙毫无征兆地被带出了监仓,坐到了熟悉的被审位置。隔着铁栅,两张熟悉的面孔,让他瞬间提高了警惕。
这是嫌疑人下意识的反应,没啥事的话,基本是很不耐烦的表情;如果多少还藏了点事,除非经验丰富的老炮,否则端倪会折射在一言一行的细微之处。
也只有通过这个细节能够判断嫌疑人的心态,谁也别指望坏人能够洗心革面、诚心悔罪,实践中大部分坏蛋,性格都是属驴的,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证据不开口。
“里面生活怎么样?”周景万问。
“还行。”孔龙敷衍道。
“心情怎么样?看你挺乐的。”马汉卫道。
“还行。”孔龙继续敷衍道。
从吃到住到个人思想,挨个关心一遍,问得孔龙都吃不住劲了,哭丧着脸道:“不要这样好不好?能真诚点对人不?你们把我抓来了,还把我关这儿,来回问我生活怎么样?吃得咋样?住得咋样?咋?非让我给你们人民警察点个赞?”
“哦,有情绪。”周景万慢吞吞地道。
“看来过得不如意啊,要不这样,孔龙,你犯的事不重,再交代几个涉毒的,给你算个宽大处理怎么样?”马汉卫道。
“呵呵呵……”孔龙一阵傻笑,明显觉得警察不真诚。
“哦,不想交代。”周景万扯着。
“真是网上联系的,那人叫机器猫,没见过面。”孔龙的老一套说辞又来了,这像是提前预习好的,每回说一遍都一字不差。
“行了,行了,甭跟他费劲!”周景万不耐烦了。
马汉卫道:“别紧张,你不交代我们也没办法,帮忙认几个人行吧?”
商量的语气,这不是什么好事,孔龙急急摇头道:“我这人眼神不好,老认错人,我可认不准啊。”
“没关系,这个时间点,被认的人也正在认你,总不可能两方眼神都不好嘛,对不对?”周景万道,他瞄见孔龙明显吓得激灵了一下。
有事,肯定还有事。
马汉卫拿着连天平一行人的照片,孔龙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认识,不认识,一溜全部不认识。
“确定?”马汉卫道。
“确定。”孔龙一脸无辜。
“哦,你可想好啊,别说我诈你,他们真被抓了。”马汉卫道。
“呵呵,他们被抓,关我什么事。”孔龙笑道。
马汉卫手里的平板一点,一段视频播放出来了:月星小区门口几帧打斗,众警察围着把连天平带上警车,一个挨一个坐在被审席上,最后定格的,是秦寿生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要交代,我要交代……”
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全部来自于执法记录仪,但是丁灿剪辑过,马汉卫从来没有想到过还能这么玩。丁灿告诉他,不同的剪辑表达出来的意义截然不同,这段的表达非常有冲击力,孔龙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圈,脸上的肌肉在微微发颤,手、腿都在发抖。
“孔龙,孔龙!”周景万连叫两声,才把他叫醒过来,就听周景万趁热打铁问道,“平哥都说了,你还扛什么?”
“不可能啊,我不是跟平哥的。”孔龙下意识道。
一开口,马汉卫笑了,孔龙知道失言了,郁闷了。
“你就个跑腿的喽啰,扛这罪,至于吗?”周景万斥道。
“不是啊,大哥,他们下手太黑啊,欠钱的剁手断指,赖账的敲骨椎,谁不怕啊?都真进去了?”孔龙狐疑地问。
“嗯,有黑必除,有恶必扫,你以为他们跑得了啊,两个多小时前进去了,现在正在被审讯,树倒猢狲散,你不会想仗义地替他扛着这罪吧?”周景万道。
“扛个屁,就就就……就是他带我干这个的,妈的牌桌上肯定是他们给我下的套,输得老子欠了一屁股债,不干他剁我咋办?那毒强黑着呢,说干谁就干谁,不声不吭就干了。”孔龙一激动,憋出来了。
“他坑了你多少钱?”马汉卫同仇敌忾地问。
“有十七八万。”孔龙道。
“哦,从头说说,你是怎么样被人家拉下水的,主动犯罪和被人胁迫犯罪,量刑是完全不同的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景万提醒道。
“四五月份,我常去波姐那块推两把不是?有时候人也不好凑,波姐这不就介绍了个新玩法,就电脑上、手机上都能玩的那个‘打网’,一天能玩二十三个小时,押庄闲、龙虎斗、猜大小、百家乐,反正有好多种,一开始是几十几百小玩,玩着玩着就玩大了……”
孔龙的交代走上岔路了,不过听到“波姐”的名字,周景万和马汉卫都不敢打断,孔龙的交代关联到了本年度市局重点侦办的一项新型犯罪,网络赌博,也就是孔龙所说的“打网”,把孔龙的交代翻译一下就是,推牌九、打麻将最少得凑四个人,而这种网络赌博简便易行,每天除中午休息一小时外,可以玩二十三个小时,随时随地都可以玩。他玩着玩着就上瘾了,然后前前后后输了十几万。
网络赌博的操作模式是赌客先掏赌资,换成虚拟货币在网上下注,游戏结束,线下结算,这其中不可避免地出现那些拿不出赌资的赌徒要欠账、赊账,于是收债业务就诞生了。而孔龙很不幸,早早就成为第一批被追债的人员。
“……我亲眼见过他们收债咋弄的,好像那欠债的是南城坞岭那块儿的,叫齐四,之前跑大车也挺有钱的,被他们逮着后,直接一锤敲在后脊骨上,老壮实的人趴在地上直抽,就是站不直喽,现在都没站直……哎呀,给我吓得,您说那光景,好汉不能吃眼前亏啊,何况我也不是啥好汉……”孔龙交代着那幕恐怖的场景。
周景万嘴唇动动,问:“你亲眼目击的,是谁动的手?”
“毒强。”孔龙道。
“你没被敲的原因,是他们给了你另一个选择?”马汉卫问。
“嗯。”孔龙道。
“谁给的?”马汉卫追问。
“毒强。”孔龙交代道。
周景万有点凌乱,毒强是个吸食人员,如果目击和证据都指向他,可不是什么好事,那人精神不正常,恐怕连刑事责任都没有。
“不能吧,毒强经常抽得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打个人收个债我信,要组织个贩毒,我说你信不?”马汉卫道。
“大哥,不就贩个毒吗?有多难啊?毒强身边的那人给了我部手机,他就说了,去哪儿拿货,往哪儿送货,收多少钱,照办就行了。人家都是联络好的,咱就跑个腿。我看那玩意儿不像冰啦,白面啦,肯定也没多重罪,就干啦。”孔龙道。
送了部手机?指挥这类一无所知的人送货?
周景万眼睛亮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天抓你,手机呢?”
“强哥……不不,毒强交代过,要遇上雷子、片子先扔手机,几片药能说是自己吃的,那手机不能说是自己吃的啊,万一牵挂上我,要弄死我呢。”孔龙道。
黑话中的雷子是指警察,片子是指普通的片警。
如果他所言属实,那事情就应该是这样了,9·29行动无意摁住了秦寿生、孔龙两个送货的,但错过他们的随身手机,有人随后在晋昊娱乐打砸抢,最大可能就是找回秦寿生和孔龙丢的那两部手机,那里面直接关联的肯定是蓝精灵出货的上线。
对于涉毒犯罪,最凶险的就是出货的最后一公里,从孔龙的交代里,周景万揣摩出了毒王的大致路数,把新型毒品和网络赌博嫁接到一根藤上,专挑那些平时游手好闲,到赌场输得一干二净、缺钱快缺疯了的人送货,再通过手机入侵的方式监视着这些人,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偃旗息鼓,然后顶多损失这些无足轻重而且根本不知道是在为谁服务的人。
恰恰这些人,是天然具备反侦查意识的。
“完美,很完美的策划。”周景万喃喃自语着,此时刚摸到了毒王的冰山一角,却发现它依然深不可测。
孔龙被周景万的反应吓了一跳,好奇问道:“大哥,我可真没参与什么策划啊,他们手里还拿着我的欠条,钱还没还完呢。”
“知道,你要能策划了,至于这惨样吗?继续,说清楚点,波姐是谁?”马汉卫问。
“我也不知道她叫啥。”孔龙诚实地道。
马汉卫一拍桌子怒道:“问你几句话,你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清楚,怎么给你宽大处理呢?都到这份儿上了还瞒什么?”
“没瞒,我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孔龙愤愤自证着诚实,一转念想起来了,直道,“她好认着呢,就在东城角村那块,脑袋这么大,胸这么大……屁股比脑袋和胸加起来还大,你们一看就知道。”
孔龙比画着巨大、肥硕的波姐,虽然不准确,但极其形象,听得周景万和马汉卫哭笑不得,不过两人很清楚,这个跑腿的能知道的东西,差不多也就止步于此了……
孔龙和秦寿生这一对同时被抓的难兄难弟,真是有缘分,几乎是同时交代的。
起作用的还是今晚抓捕行动时执法记录仪里提取的影像,加了段孔龙滔滔不绝说话的几秒钟情景,而且还是无声的。到场的武燕和任明星居中而坐,两人就那么无声地看着。这个曾经吞毒都宁死不交代,而且千辛万苦折腾了个取保候审的嫌疑人,直接就崩溃了。
情况和孔龙类似,原本这家伙是倒腾各类门票的黄牛,多少也攒了点身家,不料沉迷上了网络赌博,没几日便输了个底朝天,被人追债,在敲脊断骨和贩卖毒品两条路之间,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后者铤而走险,唯一不同的是,威胁和领他上路的是黑标。据他交代,黑标、毒强几人都是听平哥号令的,他的欠条的出借方都是平哥,连天平。
“就这么点事,还不是主犯,至于寻死觅活抵赖吗?”武燕安慰道,示意着任明星又给倒了杯水。
秦寿生根本无心润喉,有气无力地道:“不是我不说呀,欠钱的不是被剁了手指,就是被敲得生活不能自理了。我欠的钱可是把房子给抵押上了,我要出了事,他们铁定把我女朋友撵出家门。”
这个就是警察无能为力的了,武燕转移着话题道:“购房的钱……”
“我赢的,我真赢的,打网赢一百万的有的是。不过最终还是都栽进去了,我是赢了点先买了房,输急了又把房押上了。”秦寿生赶紧力证着房款不是毒资,而是赌资。
“从你开始送货,一共送了多少?”武燕问。
“这个……”秦寿生眼神迷离着,肯定在寻思交代多少才合适,他嗫嚅了半天,犹豫着道,“有几十颗吧。”
任明星“扑哧”一声笑了。蓝精灵和普通三黄片的板式差不多,一板就是二十颗,光昨天邢猛志给他的“假货”就有五十板,一千颗,即便平时出货没有这么量大,但也绝对不会只有几十颗。
武燕也笑了,笑着道:“你再好好想想,好几个月呢,才卖几十颗,够你自己的开销吗?别说还债了。”
“咝……也没多少,顶多百十来颗,每次就是十颗八颗的,那玩意儿好多人还不认可呢,新料啊。”秦寿生道。
“你还有一辆奇瑞车吧,红色的。”武燕突然问。
秦寿生一怔,傻眼了。
“海外海酒店,有个领班叫张莉莉;第三人民医院后勤合同工许立,看太平间的;学府路诚信烟酒批发部的吕大亮,小老板;还有一处,好像在月星商务会所……秦寿生啊,你能保证这四个地方抓到的同伙,供述和你说的吻合吗?”武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