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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壁钟的指针已越过十一点。与平时不同的光景跃入眼帘之际,我才想起这里是苍鸦城的一室。
昨晚我怎么也睡不着,记得直到四点左右还是辗转难眠。这当然不是换了枕头的缘故,而是另有原因的。
“木更津他……”
身边已是人去床空,屋里也见不到他的人影。昨天他说要回京都市内一趟,看来是一早就出发了。“就不能吱一声吗”,我一边对团成人形的被子咬牙切齿,一边起身下地。
桌上摆着冷掉的早饭,应该是日纱很久以前端来的。红茶也成了冰红茶。
由于室内装有隔音设备,即使侧耳细听也听不到一点走廊上的脚步声。糟糕的是屋子还那么宽敞,一个人独处时未免太过静谧,宛如一间静音室。唯有寒风拍打窗户的声音在单调地回响着。
一想到畝傍和菅彦每天都在这样的空间里生活,也就能够理解他们那些异于常人之处了。根据乔治·茨威格博士的理论,剥夺听觉要比剥夺视觉更容易扰乱人的精神平衡。
我转动收音机的旋钮,里面传出了舒伯特的即兴曲。其音色细腻,颇合女性钢琴家的风范,处处流露出对早夭天才作曲家的哀伤之情。空旷的屋内由此荡起了一串串音节。
我的脑子有些运转不畅(应该不是那曲子的缘故)。我可不愿意想成是因为木更津不在。原本我的角色就不是侦探,现在更是和一个被丢在陌生场所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这么说他算是我的代理监护人了?
正自胡思乱想之际,我听到有人敲门。
“请进。”
然而,敲门声并未止歇,也不见有人进来。即使隔音效果再好,如此大声的回应对方应该听得见啊。
我又应了一声,可是来访者仍在敲门,整个一副不把门捶坏不罢休的势头。无奈之下,我只好披上长袍,向门口走去。
一打开门,只见眼前站着两个模样可人的女孩,而且容貌相同。
蜃景?分身?
一瞬间,我怀疑自己看错了,然而两个身影始终分开着,并未重合在一起,似乎不是我眼睛散光的缘故。
疑惑之间,两个少女同时开了口。
“你好!”
左右两边分别传出了相同的声音,犹如在听立体声。
双胞胎?
是有马的女儿吗?
无论是问讯时还是晚餐时,她俩都不在场,所以现在算是初次见面。我记得她们一个叫万里绘,另一个叫加奈绘。当然我不敢确定是否就是眼前的这两位。
没想到竟是如此相像的一对双胞胎。
听木更津说,她俩已有二十岁上下,然而站在我跟前的少女看相貌却只有十五六岁。带褶边的连衫围裙,配着花边小帽,服饰是统一的淡粉色调,像是同一套系的。两人身材矮小,肤白如雪,辅以稚嫩的美貌,宛如两个纯洁的法兰西人偶。就她们这副模样是搞不了竞技运动的吧。
怎么想我都觉得所谓的“二十岁”是我听错了。不光是外貌,就连散发出来的气质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稚嫩。
而且,从她俩的神情中看不出痛失父亲后的悲伤之色。不,那两双灰色的瞳孔中并未流露出任何情绪,唯有天真无邪的光泽蕴涵其中。
都这个年纪了,总不至于是有人骗她们说父亲去了大洋彼岸的某个国家吧。
“哪一位是加奈绘小姐?”我问。
“我是小加啦。”
右边的少女(本该称她为女子吧,可怎么看都是少女)举起了手,纤细白嫩的掌中握着一样东西,像是扑克牌。
少女满面笑容,似乎很高兴自己的名字被第一个叫到。
另一边的少女则一脸嫉妒。我无法判断这种幼稚的举动是否是有意为之。
“那么你就是万里绘小姐了?”
“嗯。我是阿万。”
左边的少女点头。与此同时加奈绘也点了点头。犹如常青藤一般的精神感应。万里绘拿着的不是扑克牌,而是青少年读物版的福尔摩斯。
“我说……”
她俩再次以“立体声”方式向我搭话。清晰的女低音伴随着与视觉不相吻合的异感,在我的耳边回响着。
“你是侦探先生吧?”
“是啊。”我不偏不倚地面对她俩答道。
即使说一句“其实不太一样,我是侦探的朋友”,想必她们也理解不了其中的差异,而且我自己也不见得能讲明白。
或许是此处鲜有访客,她俩都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
“香月。”
“酸浆<a id="note1" href="#notef1"><sup>[1]</sup></a>先生?”
我可不是那果实红扑扑的酸浆!
“不不,是香月啦。X-I-ANG香,Y-UE月。还有,你们说话能不能一个个来?”
被逼着听“立体声”,生理上有些受不了。难解的语言体系让我的坏心情更是雪上加了一层霜。
两个少女开始嘀嘀咕咕地讨论由谁先说话。
“那好,就由我来说吧。”
看来最后定下的是万里绘。她的眼里充满了期待:“香月先生我问你,你玩不玩‘ソウスケ’?”
“ソースケ?”
“嗯,ソースケ。就是按顺序排数字玩。很好玩的。”
“要说的不是这个吧,阿万。”
加奈绘从旁伸出双手堵住了万里绘的嘴。
“干什么嘛……”
“要说的又不是这个!”
是在戏弄我?根据她俩乍一看天真烂漫的态度,我只能这么理解了。
加奈绘摁住万里绘的头,抿嘴一笑以掩饰她的羞态。
“呃,我们要问的不是这个,香月先生。杀害父亲和祖父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吗?”
姐妹俩的声音在最后“还没有找到吗”这个地方又重合了。
“嗯,还没有。”
我回答时的腔调与面对菅彦等人时一模一样,说完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粗枝大叶。对方可是女孩,被杀的又是她们的父亲。
我猛然一惊,看了她俩一眼。
然而,万里绘和加奈绘却安之若素,对我欠缺考虑的话语并未做出敏感的反应,而是根本不为所动,仿佛是在谈论一个外人。少女们凝视着我,双眸熠熠生辉,毫不掩饰孩子气一般的微笑与好奇心,这两个女孩究竟是……
就连菅彦和畝傍眼中也曾充满过某种情感,可是……
此刻我才第一次明白自己正处在一个奇特的立场上。
“凶手是大爷爷吧?”万里绘问道。
“为什么?”
“大爷爷”是指畝傍吧。此处冷不防冒出了畝傍的名字,莫非她知道些什么?
“阿万啊,你是因为讨厌大爷爷才这么说的吧。蠢蛋!”
“什么嘛!”恼怒的万里绘和加奈绘绊起了嘴,“在电视里,讨厌的人肯定就是坏人,不是吗!”
看来是被加奈绘说中了。
“大爷爷可没在电视里出现过。”
“这个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说对不对,侦探先生?”
突然抛给我这么一个问题,我一时也答不上来。
“小加才是蠢货呢!”
万里绘猛推了一把加奈绘。
加奈绘防备不及,踉跄了几步:“干什么嘛!”
随后她用双手反推万里绘,这回轮到万里绘失去平衡了。
“干什么嘛!”万里绘吼叫着对加奈绘予以回击。
这一击似乎力量极大,只见加奈绘的身子“砰”的一声撞到了背后的墙。
“你到底想干什么嘛!”
小孩子吵架就此拉开了序幕。在目瞪口呆的我面前,两个已成年的女人开始你推我搡起来。
“干什么嘛!”
“干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