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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边站着一脸不安的雾绘。
“可是,我好恨啊……而且可能已经……”
语至末尾已不成句。日纱的模样让人觉得她就像女儿被掳走的德墨忒尔。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菅彦严厉责备了日纱,“好了,香月先生能否也一起来帮忙寻找呢?”
“当然。不过,你的那位麦卡托君呢?”
未及多想,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不过菅彦好像也没觉得我在挖苦他。听到麦卡托的名字时,他反倒苦起了一张脸。
“他不在他的房间里。”
当着我(们)的面不得不将委托麦卡托一事予以正当化,哪知事到临头反被拖了后腿。这恐怕就是菅彦现在的心情写照。
“不在?三十分钟前我还看到他进了屋。”
“是说我吗?我就在这里啊。”
麦卡托来得真是时候。他多半是在门外偷听,寻找现身的最佳时机吧。
“啊啊,麦卡托先生!”
菅彦的反应与对待木更津时的态度十分相似。当然,他面对麦卡托时抱有的期待程度也要比面对我时大一些。这一点令我感到羞耻。
“你到底……”
“香月君的话我过后再听吧。”麦卡托将手掌伸在我面前,拦住了我的话头,“我非常清楚现在的情况,而且也已经对这个问题备好了答案。”
“你知道?”
麦卡托没有明确回答。他感受着众人的视线,环视一圈后只说了一句话:“菅彦先生和香月君请随我来。”
“我呢?为什么不叫上我……”日纱不依不饶道。
日纱应该明白麦卡托话中的意思。然而,正是因此她才必须抗争到底。
麦卡托瞥了一眼可怜的家政妇,说道:“想看的话,去看一眼也行。”
这致命的一击使日纱宛如患了贫血症,晃晃悠悠地向后坐倒下来。
我一度颇为感慨,觉得麦卡托与木更津有共通之处,但现在看来两者似乎仍有根本上的不同。木更津绝不会说出这种冷酷的话。这还不如直接拒绝来得体贴。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然而,麦卡托却满不在乎地用手指摩挲帽檐。对他来说日纱的情感与尘土无异吧。
我看着日纱。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也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呜……呜……”
伴随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呜咽声,日纱颓然地低下头,任由额发遮住了她的脸。
都说操心越多的孩子越可爱,而日纱想必对姐妹俩倾注了比亲生子更多的爱。
“我们这就出发吧。”
麦卡托无情地发号施令。也不知他是有意撩拨日纱的神经,还是单纯的缺心眼。又或者是别有企图?
只见他一抖披风,迈步沿走廊行去。
“雾绘小姐,日纱婆婆就交给你了。”
我和菅彦紧紧跟随在麦卡托身后。
3
麦卡托经中庭来到了外庭。
他也不告知具体地点,只顾踏着落叶不断向前走去。
不久,四周已不再全是盆栽,开始有野生的乔木稀稀落落地夹杂进来。
现在离屋宅应该相当远了,昨天早晨散步时也不曾走到过这里。
不会被麦卡托抓去吃掉吧……我心里有点不安。
在前头带路的麦卡托突然停下脚步。之前的小径在此处豁然开朗,眼前现出了一个大湖。微波不澜、如镜子一般的水面倒映着周围山峦的影子。
风停了。
“在湖里?”我问道。
麦卡托一指湖的中央:“那个。”
水面上漂浮着一艘小船。木制的船身被涂成了白色,船头上写着蓝色的“2号”。
“里面是……”
菅彦茫然地望向那边。
那小船中盛放着尸体?难道是要在这静谧的山岭中施行水葬?
小船犹如死亡一般纹丝不动。
“是的。”麦卡托点头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刚才我来看过。”麦卡托若无其事地答道。
这回答合理之极,同时也残忍无比。他竟任由尸体在船中,回了宅邸。
“为什么没去管它?”我严厉地瞪视他。
然而麦卡托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一个傻瓜似的:“在警察来之前,不是必须要保持好现场的吗?”
我无言以对。
相比之下,双胞胎的事更让我挂念。
“……总之,先看看船里的情况吧。菅彦先生,拜托你去联系警部。”
菅彦呆呆地凝望着小船,仿佛在看一场电影。
“菅彦先生。”
“啊,是。”
他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
“请去联系警部。”
菅彦从来时的路回去了。
既然如此,出门前先通知一下警方不好吗?一切都是麦卡托造成的。
菅彦离去后,我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重大事实。
“船里的真是那对双胞胎吗?”
此时麦卡托已在向码头走去。
“我这个人看起来是不是很靠不住啊。当然是啦。”
这个“当然”颇令人怀疑……
我们坐进了系在码头上的三号船。一号船好像有破洞,无法使用。
麦卡托径直去了船头,于是我自然而然地拿起了桨。可能是风的缘故,双胞胎的小船轻轻摇曳着打起转来,就连我们靠近时产生的波纹也微微有些晃动。
到湖中心看似很近,实则距离不短。粗略估计有五十米左右吧。心绪早已冲在前头,可关键的小船却怎么也走不快。
“你是坐小船去确认的?”
我一问之下,麦卡托摇头说“不是”。
“是我让船漂到那里去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质问道。
“为了不让凶手改变主意啊。最初船是绑在码头上的。”
天才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狂人亦然。麦卡托是天才还是狂人尚无法判断。感情上我认为是后者。
划到二号船近旁后,我看见里面似乎躺着什么。渐渐地,宛如雾霭慢慢散去一般,看得越来越真切了。
一股想就此返回的冲动攫住了我。
“果然头还是被斩下来了吗?”
“看了不就知道了吗?”
麦卡托总是这么冷淡。仿佛事不关己。
“铿……”木与木相碰发出了一声轻响。这边的船头撞上了二号小船。
二号船顺势左右摇晃起来。
咕噜。咕噜。
像西瓜滚来滚去的声音。
然而,现在是冬天,并非西瓜上市的季节。这么说……
我不愿再想下去了。
小船中滚落着身穿赤色春衫的胴体。白皙纤细的手臂从袖口伸出,仿佛没有了头的日本人偶……
蝶舞其上的牡丹花被颈项流出的鲜血染红了。
有两具……
完全相同的两具。
“……太惨了。”
我刚想触摸尸体,被麦卡托拦住。
“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到岸上,把尸体留在了湖心。
无论何等地冷酷,我感到麦卡托的话毕竟是正确的。
“你说她们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因为她们什么也没做啊。”
满不在乎地大放厥词的麦卡托令人厌恶。
同时,我还憎恨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
几小时后,警部等人赶到了。
尸体,以及蜂拥至尸体旁的鉴识人员。不知已见过多少次的场景又在这湖畔重演了。如死一般静谧的湖边,突然呈现出险恶的活跃景象。
“时间是下午一点半至二点半之间。”检视过尸体的堀井刑警报告说。
尚未判明船中的尸体哪具是加奈绘,哪具是万里绘。也许是大家总把她俩视为一个整体,所以区分不出个体的差异。从盘发的习惯倒也并非不能做出判断,但这毕竟不是决定性的依据。
“从船里残留的血量来看,两人应该都是在这里被斩首的。”
警部回过身,问道:“日纱婆婆,你能分清万里绘小姐和加奈绘小姐吗?”
家政妇摇头。
死人的脸看起来总是与生前的大相径庭,更何况是辨认双胞胎呢,从外观判断几乎是不可能的。关于两人的差异,就连抚养者日纱也只能做出含糊不清的回答。
这一点深深地伤害了日纱。
而且,日纱已无法继续直视双胞胎的尸体。
“两人没有什么外表上的差异吗?”
“是的。”
说完,家政妇便掩面而泣。呜咽声在山间久久回荡。
菅彦也被带来了。只是,连日纱都无法判别,菅彦更是不可能分清。
“真是可怜啊。”辻村望着日纱颓然的背影,小声嘀咕道。
“不过,哪个是加奈绘之类的,没有什么意义吧。因为她俩都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被同一个凶手用同样的手法杀害的。说起来,她俩的身份也是同一性的。”
麦卡托的话似乎触怒了警部。
警部瞪了对方一眼:“但这件事对日纱婆婆来说很重要。”
警部两年前失去了孩子,好像是因为肺炎。由于是一向疼爱的独生子,听说警部当时伤心欲绝。他对日纱的心情可以说是感同身受吧。
“谁会搞这种水葬……”
“警部,袖兜里发现了这个!”堀井叫道。
他递给辻村一张纸片。这东西像是便条或信纸,被放在其中一件春衫——估计刚穿上不久,如今已凄惨地被血弄脏了——的袖口里,当然我们不知道这件衣服属于双胞胎里的哪一个。
“是锦书吧。”堀井用了个古式的称呼。
纸上画着湖的简略示意图,在码头附近有一个箭头。纸的下方写着“2点”<a id="note3" href="#notef3"><sup>[3]</sup></a>。
内容相当简略,恐怕是考虑到要让姐妹俩也能理解吧。纸的右端写有“秘密”<a id="note4" href="#notef4"><sup>[4]</sup></a>二字。字迹拙劣,多半是用左手写的。
“看起来是凶手写的。”
“那对双胞胎是很容易约出来的吧,她们连怀疑都不懂。”
确实如麦卡托所言。换上别的人,应当会有所警惕,绝不至于被人一叫就走。
“也就是说,万里绘和加奈绘两点时被约到湖边来了。”
“时间上对得拢。”堀井附和道。
“太过分了,竟然利用双胞胎纯真的心灵做案。”
看来辻村感到了从所未有的愤怒。
“凶手一边沉浸在这雄伟的风景中,一边斩下了两人的头吧。”
麦卡托环顾四周。太阳已向西落下一半,水面荡起了金色的波涛,宛如去往冥府的篝火。
4
回房间的路上,我遇见了雾绘。
看雾绘的表情像是要问些什么。她似乎还未被告知详情,想必是出于菅彦的顾虑,她被置身于事外了。
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