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哇!”
小鬼哇的一声,丢下气球仓鼠,头也不回地哭着跑走。我真是个烂好人啊,不但没有干掉这找麻烦的死小孩,还教导他“仓鼠要分开养”的冷知识,以免他将来傻乎乎地把仓鼠关在同一个笼子里,早上起来看到那精彩刺激的血腥场面,留下童年阴影。骨子里我其实是个喜欢小孩的老好人吧?
我拾起两只气球仓鼠,掏出圆珠笔,啪啪两声,把它们刺破。
我驾着车子,回到住处。
自从转职当杀手——呃,我喜欢自称为“麻烦消除顾问”——我就舍弃过去的一切,包括居所、名字、身份,甚至容貌。我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要从本来的环境中消失,比想象中容易。我委托整形医师替我换一副新面孔,利用一些地下门路获得好几个虚构的户籍和伪造的身份。说起来,我没料到原来最困难的是找一个栖身之处。为了掩人耳目,我辗转住过三个地点,直到一年半前才找到现在的住所。
我家是一栋独栋的单层平房,位于郊区。附近的居民很少,沿路不到十户,还有好些空房子。最近的便利商店要走差不多半小时,是一个非常平静的社区……虽然我不知道人这么少到底能不能称为“社区”。听说这儿的治安不错,即使位置偏僻,多年来也鲜有盗窃行劫之事,顶多只有发生住户失踪落跑,让房东老头碎碎念的小事件。
这一带的独栋房子都属于一位将近七十岁的老伯,据说他二十年前靠股票赚了不少,于是一口气把附近的土地和平房买下来,当作退休后的居所,收取的租金便作为生活费。由于交通不便,这儿的住客不多,但老头不愁没钱用,所以他不在意住户的多寡。
这条路分成两段,一段比较接近大路的公车站,有六七栋房子;另一段则靠近小山丘,只有四栋,其中外墙漆成黄色和绿色的两栋是空屋,白色的一栋是房东的家,蓝色的一栋便是我现在的住所。这种荒凉的环境正好适合我这种想逃避目光的人居住,我甚至猜想其他住户是否跟我一样是同路人。当年那个失踪的住客说不定是混黑道的,为了避风头所以躲到这儿,最后暴露行踪不得不逃跑。
当然,我不会笨得向房东老头说明自己的身份。我租屋时他问我的职业,我便回答“资讯科技”,再祭出一堆IT名词,说自己是SOHO族之类,他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子,即使我没有正常的上下班时间他也不会怀疑。
我把车子停在家门前,瞧瞧手表,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十三分。刚下车,我又闻到那股恶心的气味。房东老头近几个月好像迷上了中药保健,每天都在庭园用炭炉煎药,就算他的家跟这儿距离差不多五十米,难闻的中药材味道仍飘散在空气中,传到我这边来。那种苦涩的气味令我有点抓狂,再这样下去,难保有天我会失去理智,动手把老头变成一只气球老狗。
我赶紧回到家里,关好门窗,打开空调,还好室内的气味没有那么强烈,那味道几乎让我失去食欲。我打开冰箱,决定弄点咖喱当中饭。
吃过午餐,我倒了一杯哥伦比亚咖啡,打开笔记本电脑,整理着工作所需的资料。万一下星期六的行动失败,我便要执行第二方案,利用对方出席演讲的场合接近。演讲比公园更容易下手,但现场有大量记者,我不喜欢留下任何影像记录。演讲的日期是下个月的八日……
就在我拿起杯子、正要啜一口咖啡的时候,屋外传来嘈杂的引擎声。
奇怪了,房东老头没有车子,邮差也只骑机车(即摩托车)——难道邮差把他的速克达换成哈雷了,而且邮差星期六也工作吗?
我打开大门,刺鼻的药材味仍残留在空气中,放眼一看,只见一辆货车停在我家对面那栋黄色的空房子前方,几名穿制服的工人正把瓦楞纸箱搬进屋里。房东老头站在货车旁,跟一个戴棕色框眼镜、穿白色短袖T恤的男人交谈着,两人有说有笑。
房东老头看到我,笑着招招手,示意我走过去。我拿着咖啡杯,一边打量着那陌生的男人,一边缓缓地走到他们身边。
“马先生,这位是新房客林先生,他今天刚搬进来。”房东老头愉快地说。我当然不是姓“马”,那只是用来掩饰身份的假名之一。
“马先生您好,小姓林,叫我凯文就可以了。”凯文伸出右手,碰巧我右手握着杯子,只好狼狈地改用左手拿杯,跟他握手。
“您好。”我微笑着点点头。
“林先生跟你一样,是什么SOHO族的呐。”房东老头搭腔说。
“您也是搞网路的?”我问。
“不,我是平面设计师,平时利用网路接工作,可以在家办公。”凯文伸出拇指,指了指他身后的房子。
我暗地里松一口气。虽然我没表现出来,但我有一点担心,万一他真的从事资讯科技,继续谈下去我可能会露馅。为了这个虚构的身份,我学习了好些IT工作所需的知识,不过我不敢肯定能瞒过一位真正的IT专业人士。
看来我要好好进修一下。
“你们这些SOHO族的,都喜欢僻静的房子,我在公车站那边的公寓你们偏不选,真是奇怪。”房东说。
“这边晚上比较清静,更好集中精神工作。”凯文笑着回答,“房东先生,您不用担心我会吵到您。”
“我倒是无所谓,随你们喜欢喽……哎,我忘记我的祛风除湿药汤了,要趁热喝,你们年轻人先慢慢聊呐。”
房东老头扬扬手,往他的房子走去。这段路微微弯曲,我们站在这儿,只看到房东家庭园的一角,其余部分被树丛遮蔽。
“马先生在这儿住很久了吗?”姓林的家伙问。
“一年多吧。”我装出亲切的笑容,“环境不错,只是房东煮药材有点难闻。”
“药材什么我倒不介意,”他摸了摸鼻子,“这儿会不会有什么人经过?我最讨厌吵闹的人声车声。”
“几乎没有,这边走过去就只有上山的小路,不过一般的登山客也不会来这边;山后有行车的马路和远足小径,他们会选那边。附近有一些野猫野狗,偶尔还有一些松鼠野兔之类。其实山丘上的风景很美,可以远眺市区,有时我会到那边走走。”
“啊,这样子我也要去走一趟看看。”他张口微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马先生有没有听过有财团打算收购这附近的土地来发展?”
“哦,是吗?”
“我在找房子时听到这消息,不过我想未必成事,所以还是决定租下这里。好像说生力集团的执行长想把这儿改建成附设饭店的高尔夫球场。”
“生力近年的财政好像有点困难,很难动用一大笔资金来发展吧。”我将从报纸读到的新闻复述一次。
“对,我想也是空谈。”
就在我们闲聊社会景气时,一名搬运工人走过来,跟凯文说:“林先生,所有箱子已经搬好了,请您清点一下然后在单据上签名。”
“我不打扰您了。”终于有机会逃走,我连忙说道。老实说,跟邻居打交道真是有够无聊的,装成友善的邻居更是非常累人。
“过一两天待我整顿好后,请您过来喝杯咖啡。”凯文再次露出亲切的笑容。
我不置可否,给他回报一个连我自己也作呕的虚假微笑。回到房子后,我把冷掉的咖啡倒掉,启动咖啡机重新煮一杯新鲜香浓的哥伦比亚咖啡。今天早上先是遇上一个死小孩,回家时又闻到该死的中药味,下午更要装好人跟陌生人打招呼,真是糟糕透顶的周末啊。
真想上山找些野猫野狗、松鼠野兔发泄一下,把它们的四肢扭断、肚子充气,欣赏它们受折磨而死的样子。别弄错,我可不是特别喜欢滥杀无辜,利用异能干掉小动物的目的只是练习,毕竟杀人的机会不多,我得时刻确定我的能力不会出错嘛。
当然,看着那些本来狂吠的野狗,以及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的松鼠,突然在搞不懂的情况下倒地,一边挣扎一边扭曲成滑稽的模样,或多或少总有点快感吧。
星期一早上我约了中介人见面,看看有没有委托。我的生意大部分是他介绍的,通常是他主动联络我,不过这星期实在闷得发慌,除了周六即将完结的私事外,之后完全没有预定计划。我真的不是个嗜血的杀人魔,只是百无聊赖的生活实在太枯燥。人们不是常常说“工作中的男人才会显出光芒”吗?
“没有啦,我都说有委托自然会找你。”车厢里,坐在我旁边的中介人说。
“真的什么也没有?你不会把客户介绍给其他同行了吧?”
“真的没有啦!你也知道现在是淡季,就算你免费提供服务也没有人光顾啊。”
“虽然我一向把目标伪装成意外致死,不过如果客户有需求,我也可以提供更多的服务喔!就算要我把目标炸死也没有问题!”
“你开始碰炸药了?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嗯,身为专业人士,总要让自己不断进步,迎合市场需求嘛。”我敷衍地答道。
虽然中介人跟我相熟,但连他也不知道我的超能力。他一直以为我是个用毒高手,可以让目标人物在指定时间毒发身亡,就算美剧CSI里的一众专家从电视跑出来,也肯定束手无策,检查不出痕迹。至于把目标炸死云云,则是我早前发现的技术,我只要让目标身体在零点一秒之内充气数千至一万倍,就能让对方像过度充气的气球一样,炸成碎片,变成人肉炸弹。我拿一只老狗做实验时,还差点走避不及,弄伤自己呢。
不过说实在的,我不大喜欢这种高调的杀人方法。
跟中介人告别后,我驾车回到住所前。一打开车门,药材味扑鼻而来。最近老头煎药的次数实在太频繁了,从一星期一次变成一星期三次,再由一星期三次变成一星期七次,真叫人难受。他的风湿病有这么严重吗?不如让我发善心,帮他来个“永久解脱”吧?
“砰!”
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声音是从老头房子那边传来。我好奇地走过去看看,只见老头弯着腰,揉着屁股,在庭园中收拾着地上的木头碎块。
“房东先生,怎么了?”我隔着栅栏问道。
“哎,马先生,”老头皱着眉,说,“刚才我爬梯子换外墙的灯泡,没想到他妈的老旧梯子突然断裂,摔得我半死。”
老头的房子比我们的多建一层,据说是七八年前特意把整栋拆掉重建的。当时老头好像想叫儿子和媳妇一家回来住,不过后来因事告吹了。
我抬头望向外墙上一个灯座,上面的灯泡已经破掉了。
“我来替您收拾吧。”我打开栏栅上的闸门,走进去,扮演着亲切邻居的角色——即使那个传出恶臭的药壶就在不远处。
“呵,真是麻烦你了。”老头老实不客气,连推辞的客套话也省掉。
我拾起木梯的碎片时,药材味从鼻孔跑进我的脑袋,不断地跟我说:“老头嗝屁了就不用闻了喔。”我看着手上的破片,心想如果刚才老头摔得重一点,就根本不用劳烦我动手……
啊,不好。要忍耐一下,我是个有理智的人嘛。
“咦,房东先生,马先生,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