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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当时阳台窗户开着,进藤学长向外倒下,是不是说他企图向外面逃跑呢?”
“对啊,换言之,丧尸就是从门的方向,也就是走廊进来的。然而我却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他拿进来的剑就立在门边墙上。也就是说,进藤学长对凶手毫无戒心。”
“那突破密室的果然就是我们中的某个人……”
比留子同学用手指绕着长发沉吟片刻,然后对我招招手:
“叶村君,头!”
“啊?”
“我的头发摸起来不是那种感觉,让我揉揉你的头?”
“呃,不要啦,好羞耻。”
“我们做个交易吧,你躺到床上去,我膝盖给你枕。”
“等会儿,床上都是血啊!”
就算没有血,我也不会躺上去。
连膝枕交易都失败的比留子同学被彻底激怒了,她泄愤似的用力扯开满是血点子的被子。我们昨天已经确认过里面没有东西。
“——欸?”
她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比留子同学盯着被子内侧,也就是一直贴着床的那面。
“这上面有血。”
正如她所说,上面有一块血色污渍。但那与表面的飞溅痕迹不同,反倒像伤口蹭到留下的痕迹。
比留子同学很快将被子翻过来看了一眼表面,当然那一面也有血。
“太奇怪了,为什么被子两面同时沾上了血?”
我们对比了两侧血迹,附着位置并不对应。看来那不是表面血液渗进去的痕迹。莫非进藤曾经把被子扔向丧尸,试图当挡箭牌使?不,被子一开始就铺在床上,并没有极端凌乱的痕迹。
“这到底——”
我转过头想征求意见,却发现比留子同学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她目光的焦点不在手中的被子,而是集中在远处。
“比留子同学?”
“原来是这样。这样一来,它跟我感到的异样也对上号了。原来感到异样才正常。”
比留子同学有点兴奋地说了起来,“我也真是说不了别人什么,原来这种异样感应该格外重视才对啊。我思考时应该把视野再拓宽一些才对。”
“你发现什么了吧?”
“关于进藤被杀害事件,我已经有所发现。接下来只剩下立浪被杀害事件,不过在此之前——”她转向我,“你带手机了吗?我的没电了。”
“有是有,不过没信号哦。”
我交出手机,比留子同学摇了摇头:
“不对,我想拍照。”
原来如此。于是我对准被子上的血迹按了快门。
“我还想请你拍张别的照片。”
“可以啊,哪里?”
“——包里。”
九
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们在三楼有限的空间里打发时间。由于大家都很注意节约用水,蓄水罐里还剩不少,现在问题是食物。我们把休息室里能搬的都搬上来了,可是若要应付一日三餐,这些食物不到两天就要见底。来这里的第一天,比留子同学预计丧尸肉体腐烂的时间不到一周,可现在连一半都没过去,重元认为可能还要更多时间,所以不得不说,等待丧尸自生自灭的希望非常渺茫。
加之生活空间也很成问题。由于人数已经多于能用的房间,现在除七宫和进藤的房间,所有房间全都用防盗栓撑住,保持在自由进出的状态。尽管如此,一楼和二楼大部分区域已被占据,我们几乎要被逼到连屋顶都没有的天台上,这个事实还是给我们造成了极大压力。
而且在这有限的空间内,还潜伏着杀了两个人的凶手。
不过剩余成员看起来都格外平静。除躲在房间的七宫以外,没有人自暴自弃,公开质疑所有人。那一定是因为丧尸这个绝对劲敌的存在吧。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落单绝对无法逃脱骇人的“尸者”。
食物危机、丧尸和杀人犯,几道浪涛彼此消弭,使我们得以维持异常的平静。虽然我们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度过漫长的上午,终于来到中午时分。
“喂,上新闻了!”
重元从房间里探头出来大叫一声。除七宫以外的七个人全都挤到了房间电视机前。
画面上显示着短短几天就跃居日本关注度榜首的地名,除娑可安以外,还可看见“杀人病毒恐怖袭击”“爆发性感染嫌疑”等露骨而具有冲击性的文字。图像是一排长桌,以及被长枪短炮和闪光灯包围的男人。最中心是官房长官。既然由他出面亲自说明情况,可见这个新闻有多重要。
“一到正午就出现了。”重元飞快地说,“所有电视台都在播这个。”
秃顶的官房长官对着稿件,用政治家特有的冗长委婉措辞介绍了事件概要和现状。这场节奏缓慢的新闻发布会把正处在事件最中心的我们几个急得脑子都要沸腾,最后得到的新情况如下:
目前怀疑凶手是最近被列入公安监视对象的某大学准教授及数名同伙。他们潜入萨贝亚摇滚音乐节会场,将某种未知病毒散播开来。该病毒感染力极强,一经感染,毫无例外会致死,同时令感染者陷入某种错乱状态(官方果然不至于使用丧尸这种说法)。目前娑可安湖周边已经确认了超过一千名感染者。
恐怕光是紫湛庄周围就聚集了超过五百个丧尸,那个摇滚音乐节每年都有数万人参加,因此新闻上说的数字很可疑。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政府头一次公开承认了这起类似生化危机的恐怖袭击事件。
官房长官又一本正经地说,为防止信息混乱,目前娑可安湖周边实施了通信管制,感染者的隔离也已完成,情况已经得到控制。
白痴,那你们赶紧把这里的丧尸赶走啊。
造成灾难的杀人病毒目前正由感染症研究所和理化学研究所带领专家组进行解析。
“针对被困在封锁地区内的人士,自卫队将依次展开救援。请封锁地区内的人士寻找安全建筑物躲避,冷静等待救援,同时注意不可让感染者的血液等体液接触眼、口部位。一旦附着请迅速冲洗,并向警方或消防机关申报。”
高木已经出离愤怒,无可奈何了。
“等有什么用?救援队那些蠢货的速度还赶不上丧尸。”
“而且跟政府不同,丧尸还很积极呢。”连静原也吐露不满了。
接着,镜头打向研究机关高层人士,他们开始说明目前对病毒的见解,中间冒出很多晦涩难懂的专业词汇,但最让我关心的是这个:
“病毒经皮肤或黏膜传染后,通常要三到五小时才会出现脑功能被破坏导致的错乱状态。”
“脑功能被破坏。看来重元同学的推论很正确呢。”
被比留子同学夸奖,丧尸专家咧嘴笑了起来,看来很是受用。
“那也只是直觉而已。”
发布会持续了一小时左右,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当地蚊虫吸了感染者的血会被毒死,因此无须担心媒介传染。
画面切换到各电视台的主持人和记者,就在这时,管野站了起来:
“总之,现在我们知道可能得到救援,不如到屋顶上画个SOS,以期救援队尽早发现吧。有人愿意来帮忙吗?”
“我跟你去。有涂料吗?”
“仓库里应该剩了一些油漆。”
重元似乎打算继续追踪新闻。
于是,我与管野两人来到了不断洒落烟雨的铅灰色天空下。
十
“这样总算能结束了。”
管野弓着腰,在尽量拭去水汽的水泥地面上涂抹油漆,中途叹息一声,“我负责管理这座山庄,却让将近半数人死去了。现在至少要让剩下的人全都获救才行。”
“这不是管野先生的错,毕竟连政府都应付不了这个事态。”
我一边涂抹歪歪斜斜的S,一边安慰管理人。此时我突然想,他面对这起连续杀人案,态度未免过于冷静了吧。我们这些参加集训的人,多少都能猜到进藤和立浪被杀的理由,七宫则更不必说了。
然而管野这个老好人去年秋天才来到这里,应该不清楚那些背景。自己的邻人被莫名残杀,真的能如此冷静吗?
想着想着,我听见管野一边涂油漆一边喃喃道:
“——我真不希望立浪先生死。”
“你们关系很好吗?”
“不,这回我也是头一次见他。我来这里工作后,兼光先生来过好几次,立浪先生与出目先生好像只有夏天会一起来。可是——他们之所以被杀,恐怕是因为去年的集训吧?”
原来他知道啊。我转过头去,他仿佛辩解一般说道:
“因为兼光先生每次来都会带一位女士,所以我猜想,他们应该也差不多吧。”
“莫非之前那位管理人辞职也是因为去年的集训?”
管野摇摇头:
“单纯因为兼光先生经常向他提无理取闹的要求。比如突然要他取消其他客人的预约,空出一间房来,或是立刻点比萨外卖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这些小事累积起来,就让他决定辞职了。关于去年那件事,我只听说是跟女性有关的矛盾。”
管野直起身子,一边查看O的效果一边继续道,“不过有一次,兼光先生趁着酒醉对女性朋友说了些话,让我给听到了。他说,立浪先生之所以频繁对女性出手,却从来不能持久,是因为他有恋母情结。”
“恋母情结?”
“听说立浪先生上小学时,他的父母就离婚了。原因是母亲出轨,他是被父亲带大的。而实际上,他母亲好像已经不止一次出轨了。”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对女性怀有那种扭曲的想法啊。我想到这里,却听到管野还有话说:
“几年后,他父亲因为一起奇怪的事故去世,于是他又被母亲领走——结果没过多久,他母亲被逮捕了。”
“——为什么?”
“原来他父亲的事故是母亲和出轨对象刻意安排的。杀死他父亲,保险金和遗产就会由儿子立浪先生继承,然后只须领养年轻的立浪先生,他们就能拿到那笔钱了。据说,当时他母亲背负了巨额债务。”
受不了——这段往事实在太让人痛心了。
我回忆起立浪昨天在这里说的话:
“刚认识那段时间固然很快乐,只是越熟悉对方,就越疑惑我们是否真的互相喜欢,然后越来越难以相信对方。一旦分手了,更是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欺瞒。”
当时,立浪心里或许在诅咒来自母亲的那部分血统。
为否定母亲而去向女性寻求爱情,最后却将母亲重叠在对方身上,因此产生抗拒——简直就像没有正反面的莫比乌斯环。
SOS。
或许,他一直在那端整的面具之下向别人求救。
“尽管他的行为引发了许多矛盾……可我还是希望他能活下来。”
没错,我也没法真心讨厌他。
自从那年小学放学,我跟班上那帮男生带着莫名兴奋跑到操场上涂鸦,被老师痛骂一顿以后,我就没有画过这么大的SOS。想必,今后也不会出现这种机会了。
虽说是夏天,但被细雨淋湿的身体还是很容易着凉。我很想洗个澡暖和暖和,但必须珍惜仅剩的水,如此想着,我们走下了天台。
走出仓库,我接到了电梯厅里女性成员的问候。但比留子同学不在这里。她和高木没有房间可回,刚才应该一直都在这里。我猜她又去查看现场了,便回到被防盗栓撑住门的房间,结果却看见了她。
“辛苦了,都淋湿了吧。”她递给我一块毛巾。
我接过毛巾,心里略微吃了一惊。毛巾是热的,莫非是她先用吹风机吹热了?
换件T恤吧。原本打算三天两晚,可能室外活动也很多,我就多准备了换洗衣物,因此现在还剩几件干净的。
“不如我出去吧?”
“不用了。”
我没让深谙礼数的比留子同学有机会争辩,瞬间就换掉了被淋湿的上衣。
“那么请到这边来。”
她又让我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然后拿起吹风机为我吹起了头发。真是太周到了,参与劳动真是太好了。
吹风机的嗡嗡声和指尖的温柔触感掠过头皮,头发一下就吹干了。但是比留子同学关掉吹风机后,依旧把手指留在我的发间,低声喃喃道:
“没时间了呢。”
三楼要被丧尸袭击了?
不,不对。我得学会读懂她的想法。比留子同学是那个活到最后,为了拯救所有人而解开谜题的人。立浪尸体上的字条写了什么来着?
“还有一个人。必定上门享用。”
刚才的新闻让我们得到救助的可能性变大了,凶手必定会趁外部人员开始调查前,想方设法杀害最后的目标。比留子同学怕的就是那个。
“我们都快被丧尸逼上绝路了,凶手还要坚持实施计划吗?”
“……不知道呢。不过疑似目标的七宫前辈彻底躲在了房间里,我们又在外面看着。可以肯定的是,凶手想出手并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入夜前我们有可能获得援助啊。只是,凶手被卷入这种紧急事态之后,依旧连续实施了杀人计划,我觉得他不会轻易放弃。”
比留子同学梳理头发的动作,不知不觉变成了好似享受头发触感的官能举动,她的指尖轻轻抚弄头皮,让我感觉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溜进头盖骨里去了。我不得不拼命忍住背后通电的感觉。
“可是怎么说呢。我既能感到他对目标的强烈憎恨,又能从打给我们通知危险的电话中感到人情味。本来,我对凶手来说应该是阻碍才对。莫非是迷惘?不,不对。凶手心中怀有高度理性,他能区分自己要杀的人,以及就算为了达到目的也不能胡乱下手的人。然而与此同时,他又对自己的目标无比残酷。这就好像……”
此时,她似乎总算注意到我凌乱的头发了。比留子同学“哇”了一声,开始帮我整理头发。
“抱歉抱歉,好像别人的头发更能让我集中精神。”
“没什么。对了,关于凶手的行凶动机——”
我把高木告诉我的去年集训之事说了出来,也就是三个前辈都与影研女部员发生问题的事。出目夜袭失败,其他两人虽然走到了交往阶段,最终却分手了。这件事导致一个人退学,另一个人失去了生命。
“进藤学长知道去年发生过那样的矛盾,今年依旧搞了这个活动,所以有理由被憎恨啊。”
“也对。另外,凶手使用‘祭品’‘享用’这些字眼,有可能是为了表达对男性玩弄女性的愤怒。假设真的这样,那最后一人当然就是七宫前辈了。”
等等,比留子同学,你手指头又出现莫名举动了。
“不过这样想来,又会出现新的疑问。七宫前辈对他人怀有强烈戒心,从一开始就躲在自己房间里。要是再用‘还有一个人’来吓唬他,那他肯定更不会出来了呀。这种情况下,侦探小说里会如何发展?”
“七宫前辈会留下自己就是凶手的自白遗书,然后自杀。当然,那也是真凶所为。”
“原来如此,果然有趣。不过这次可能不太可行。他昨天中午以后就没在休息室露过脸,因为没机会下安眠药,所以不可能是真凶。不过先不说这个,其实我在犹豫到底该让七宫前辈如何行动。我感觉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太危险了,又感觉现在所有成员时刻都在监视,他躲在房间里反倒会更安全。”
这么说虽然很不好,但其实这在推理小说中又是一种特殊发展。
一般的封闭空间杀人案,往往不知道谁是下一个牺牲者,导致登场人物都陷入疑神疑鬼的状态。这次虽然不确定,但我们基本都认为下一个人是七宫,他本人似乎也这么想。然而正因为七宫有想法,才会把自己武装起来躲到房间里,可是凶手又要趁救援到来前实施杀害,双方一定都坐立不安。
就在此时,我突然想起了比留子同学的特殊体质:
“若不想被凶手敌视,还是别管七宫前辈比较好吧?”
可比留子同学却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我的提议:“那可不行。”
果然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啊!我忍不住感慨道。
“我们面临的最大威胁是丧尸。为了在这个越来越严峻的状况下生存,他也是非常宝贵的战斗力,怎么能让他死了呢?”
她又补充了淡漠而正确的观点。原来如此,这就是比留子主义吗?
“不过话说回来,一旦出什么事,这间308号房肯定首当其冲啊。”
她总算放开了我的脑袋,坐在床上说,“这里离楼梯最近,又离屋顶最远。我可不想再用一次绳梯。那东西真应该设计成更方便实用的款式,否则摇摇晃晃的容易踩空,又要用到平时不用的肌肉,简直太累人了。”
“天台没有扶手,可能挂不住绳梯哦。”
“那万一我们被关在这里怎么办?”
“不知道。这里又没有绳索,只能请他们把床单系成绳子垂下来了。”
“那不比绳梯更难爬吗?算了,反正我会要你背上去。”
“超重啦。”
我随口说了回去,但比留子同学并没有回应。
我感到背后冷汗直冒。不好,对女性谈论体重是禁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