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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究竟该从哪里开始懊悔才好。
是否不应该向怜司提议同居?可是当时是情势所逼。还是说,不应该接下那通电话,搭救怜司?可是他那般绝望地向你求救,谁能忍心拒绝?那么,是否当初不该跟着怜司去牛郎店?但你那时非常渴望慰藉。那就是不该在应召站工作了?可是那时……
追本溯源,最后只能怪自己不该被生下来。然而,出不出生本来就由不得你,所以你无从怪起。
阳子——
你那句“恶心!”并没有被任何人听见,悄悄没入尚未天明的新宿街头。
你真的觉得恶心至极。
早一秒也好,真想早点洗干净。
你决定先回公司一趟,借浴室冲个澡。你可不想带着胯下的癞蛤蟆精液搭电车。
你沿着方才和琉华一同走过的歌舞伎町原路折返,并顺路在便利商店买了内裤。苍白瘦削的年轻打工仔面无表情地打着收款机,说着:“五百……二淑……日盐。”听了这口音,你才明白他不是日本人。你掏出千元大钞,接过零钱与印有绿色条纹的购物袋。
快凌晨五点了,牛郎店的“日出而作”正式开始,为夜店街增添了许多活力。
你对沿路的皮条客视而不见,径直来到明治大道。
你抵达公司所在的公寓时,天空彼端已透出微微的鱼肚白。
你在公寓的走廊上与两名刚下班的应召小姐碰个正着,由于没有私交,你们只是对着彼此默默点了个头,然后各走各的。
踏入办公室后,只见等待处空无一人,只有一名年轻的男员工在看电影DVD。“幽会人妻”主打二十四小时营业,不过早上几乎不会有人打电话来,应召小姐们也都下班了。
“咦?麻里爱,怎么了?你要在公司过夜吗?”
男员工见你现身,便顺口一问。
如果公司的休息室空着,连续上班的应召小姐可在公司过夜。
你摇摇头。
“不,我只是想借用下浴室而已。”
“哦,请用。”
男员工不疑有他,点头同意。
你在更衣间脱下内裤,上面沾着泛黄的精液,发出腥臭味。癞蛤蟆的口臭与体臭霎时浮现在你脑海中。
你将内裤揉成一团塞入超市购物袋,紧紧打了个死结。
进入浴室后,你打开莲蓬头。含有老公寓独特铁锈味的冷水不久后变成了飘着铁锈味的热水。
你将随身携带的杀菌沐浴乳抹遍全身,反复搓洗胯下。不仅如此,你还将热水的温度调到最高温四十二摄氏度,并将水量转到最大。你一边冲洗,一边祈祷能将阴道里的精液与黏在身上的一切全都冲得一干二净。
你换好内裤再度踏出公司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了。
这条公寓与综合大楼栉比鳞次的巷弄平时就很安静,清晨更是万籁俱寂。路上只有你一个人,从明治大道传来的微微喧嚣更凸显了巷弄的寂静。
你拐过转角,看见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狭窄的路边。
你对这辆车没印象。车窗上贴着反光隔热膜。
这种“意图掩盖流氓味”的车子在这一带很常见,因此你没多想,径直走过那辆车旁——
说时迟那时快,面包车的门猛然打开,四只手伸出来抓住你的身体。你下意识地想大叫,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嘴巴已被一只手捂住。
某处传来尖锐的话音。
“不想受伤就闭嘴!”
粗壮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你抱起来拉入车中,“砰!”车门猛地关上。
你被绑架了。
你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你的嘴巴被捂住,整个人被牢牢地压在后座的椅背上,弄得你发疼。
你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全身冒汗。怦咚!怦咚!你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
你脑中闪现出那家伙平时殴打你的片段。冰冷深沉的恐惧直直掉进你腹部深处。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将你拉入车里的,是两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
其中一人有双三白眼,嘴边还长着一圈胡子,年纪大约三十好几,绑着马尾。
至于另一个人,你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孩子气,巨大的身躯配上一张娃娃脸,稚气未脱。他留着三分头,眉毛很粗,穿起运动服活像高中运动社团的学生。
“你听好,别吵!”
三白眼男说,嗓音中带着金属般的尖锐。
孩子气的三分头男捂着你的嘴巴,整个人重重地将你压在椅背上。
别说吵闹了,你根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抱歉了,小妞,陪我们一下吧。”
前方传来粗哑的声音。
你动弹不得,只能将视线移向副驾驶座上那名转头看着你的衬衫男。他跟不倒翁一样圆滚滚的,小平头,黑发中掺着几丝白发。与在后座压制你的两人相比,他显得年长许多。
他身旁的驾驶员是电棒烫男。看来,绑架你的共有四人。
三分头男的呼吸略显紊乱,但压着你的力气丝毫未见减弱。
电棒烫男发动引擎,车子动了。
你的背部感受到了行驶带来的惯性。
三分头男就是不肯松开你。
好痛。好痛苦。好可怕。
汗水让你的体温直线下降。
好冷。
通过眼角余光,你瞧见了车窗隔热膜外的灰色景致。高楼大厦如跑马灯般流逝而过,你不知道车子将驶向何方。
为什么他们要绑架我?我要被带去哪里?
窸窸窣窣。你转动眼球,望向声响传来的方向,只见三白眼男正在翻你的皮包。
他打开钱包,抽出里面的纸钞。这是你陪四个男人睡觉所赚来的钱,而且其中两个是“来真的”,有一个(应该说是一只)还不戴套内射。
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狩猎应召”?
你终于明白了。
想从早上刚下班的性工作者身上攫取金钱的不只是牛郎,还有人以更直接、更暴力的方式抢夺钱财,那就是“狩猎应召”。
无实体店面的应召站办公室不会设在闹区,而是设置在附近的办公大楼或住宅区里。这种地方从凌晨到清晨通常都杳无人迹,是歹徒埋伏作案的最佳时机。
歹徒的目标是应召小姐而非应召站,因此,只要受害者忍气吞声,事情就会不了了之。受害的应召小姐几乎不会报案,而应召站和在其背后撑腰的暴力组织也不想自找麻烦,所以不会追查歹徒,更不会收拾善后。
遭警方大力扫荡的歌舞伎町中,那些隐没在台面下、在周围讨生活的性工作者,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遭到绑架、抢劫,甚至强暴——你听过类似的犯罪传闻,公司也叮嘱过你们务必小心,但你万万没想到,这种惨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跟染上性病的情形一样。你不该心存侥幸,因为风险真的很高,而且并非想避就避得掉。
“搞什么,只有这么一点钱?”
三白眼男数着钱,尖声笑道。
你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正被狠狠地割开,体内的灵魂也被硬生生地捣烂。
辛辛苦苦赚来的皮肉钱不仅被抢走,而且还被耻笑,天理何在?
你咽不下这口气,好想大哭大闹一场。
然而,人高马大的三分头男压制着你,你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饮恨。
行驶几十分钟后,车子停了下来。
街上的喧嚣声消失了。
此处应该还在东京都范围内,只是比较偏僻荒凉。
引擎熄火,副驾驶座上的圆胖男朗声说“走吧”,三白眼男也应声说“好”,随即打开车门。
看来圆胖男地位较高,可能是老大,而电棒烫男、三白眼男与三分头男则是小弟。
三分头男松开手,放开你的嘴巴与身体。
同一时间,你大口喘气,呛得咳了好几下。
“过来。”
三分头男拉住你的手,你毫不抵抗,乖乖下车。
“算你倒霉,不过也算你活该,谁教你要卖肉。”驾驶座上的电棒烫男窃笑道。他叼着烟,似乎不打算下车。
他们带你来到一幢大建筑物的后方,建筑物大如工厂。
此处是视觉死角,路人无法从马路上一窥究竟。这里杂草丛生,水声淙淙,或许附近有河流。
面包车的停车处旁有间小组合屋,圆胖男打开门锁入内,三白眼男与三分头男也带着你走了进去。
屋子约有十叠大,后面有个小厨房,地上铺着灰色地毯,窗帘全都拉着。除了墙边的两个小柜子,室内没有任何称得上家具的东西,房间正中央则有一张大床垫。
“过去!”
三分头男用力一推,你不禁踉跄几步,倒在床垫上。
“啊!”
“嘿嘿,就算你叫破喉咙,外面的人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