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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细节到底怎样,对薛长久来说区别不大了。李怡诺表现出了反抗,现场痕迹和身上的伤情都足以证明这点,更不用提还有多名听见声音的现场证人,薛长久存在强迫猥亵行为铁板钉钉,一定会入刑,跑不了。
可是李怡诺到底为什么这样做,尤其是她显然并不知道薛长久就是“六一三”案的报案人,她是因为另一个与案子无关的原因?
老冯希望薛长久的交待能解答这些疑问。
薛长久第一次见到王雪莹时,她是个捡垃圾的。
“那时她在干什么?”老冯以为薛长久在胡扯,又或者是表述错误。他在系统里调出过时灵仪的信息,也看了她的身份证照片,即便是证件照上,时灵仪依然相当洋气。她有一张鹅蛋脸,高鼻梁大眼睛,与有着精灵般尖下巴的李怡诺相比,时灵仪的长相更大方,也更符合老冯这一代人的审美。让老冯印象最深的,是时灵仪眼睛里的那股神气,对于女性来说,这样的神气未免失之婉约,白崇德说时灵仪心高气傲,从这双眼睛里就能看出一二。
所以,老冯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关于时灵仪的形象。她回到李家后固然由于精神失常而黯淡落魄,但在那之前,她是一个典型的都市丽人,是一朵绽放的蔷薇。
蔷薇……捡垃圾?
“她戴了手套,拿一个长铗子,翻垃圾筒哩。讲究嘛,我就直接用手。”薛长久咧嘴笑笑。
“这是哪年?”
“有好几年了。”
“确切点。年,月!”
薛长久掰着手指头数,然后说是二零零一年的事,三月或四月,总之是春天。
“在哪里遇见的?”
薛长久说了条路名,看见老冯眉头一竖,连忙补充说记不太确切了,反正就在那块附近。
“是在上海?”老冯不敢相信地确认。
“是啊,上海啊。”
白崇德见到时灵仪重新出现在李家,是二零零二年的春天,可是一年之前,时灵仪就已经在离李家老宅不超过五百米的地方捡垃圾了。在她离婚的这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惨事,将一个如此高傲的人打落尘埃?而她既然徘徊在离前夫和女儿那么近的地方,为何要等到一年后才正式回到李家?
有这么一瞬间,老冯感受到某种特别的情绪。模糊而抽象的图景在他脑海中浮现,阴抑的预感令他想要离开房间,不去听时灵仪的遭遇。这新鲜而细微的不快感触当然不会被薛长久觉察,他继续述说二零零一年春与“王雪莹”的相遇。
拾荒者并不四处流浪,从某个意义上说,他们是有领地的,虽然那并非不可侵犯。所以王雪莹出现在薛长久地盘上不久,就被他发现了。
在薛长久明显经过了美化的言词里,他看王雪莹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就邀她去自己的地方落脚,虽然那就是个铁路桥底下的简易窝棚,但也挡风遮雨,两个人就此搭伙过了日子。
“什么叫搭伙过日子?”老冯问,“你们的关系什么性质?”
薛长久嘿然一笑:“不就那么回事。”
“她是自愿的吗?”
薛长久赌咒发誓。
老冯沉着脸。这老头明显不是个能管住自己裤腰带的,但时灵仪已经去世,死无对证之下,纠结于此没有意义。他让薛长久继续说下去。
薛长久舔舔干涩的唇皮,嗯了一声,又唉了一声,好像有一大堆话堵在喉咙口,打了个转吞回肚子里。
“反正就这么过呗。然后到下半年,秋天,忽然她就翻脸,操刀子来砍我,样子可吓人。那是真砍啊。我看她神经病发作,赶紧跑了,篷子也留给她不要了。”
老冯摇摇头。
“你没兴趣立功减罪,我就不在这里瞎耽误工夫了。”
他站起来作势要走,薛长久连忙哀求,说自己全力配合,而且讲的全是真话。
“‘六一三’碎尸案,时灵仪是被害人,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线索都可能和案件有关,你要是故意藏着什么不说,那就是不配合。”
“哎警察同志,我就是觉得那和她死掉没啥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会判断。”
“好的好的,这王雪莹吧,哦后来我知道她叫时灵仪,不过我还是叫她王雪莹顺嘴。她话少,也不说过去是干啥的。我懂,搭伙过过指望不了长久,谁还没点秘密呢,她不爱说我也就不问呗。但她心里有事情,这我能看出来。来我这儿呢她也不往外跑了,都是我在捡东西卖,等到夏天过完,她转了性又要出去转悠了,你说出去就出去吧,她还……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