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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这么冷,还麻烦您出门买东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反正我坐了一天,也得稍微出去走走。”
女医生莞尔一笑,走出病房。
不一会儿,佳也子便看见身着大衣的香坂典子穿过积雪的庭院。她的长靴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医生出门后朝左拐,渐行渐远。
不知不觉中,佳也子放下诗集,坠入回忆的世界。
去年圣诞夜,佳也子的男友弘树突然与她断了联系。他们明明约好要一起过节,可弘树并没有如期赴约。他是不是病了?还是遇到了意外?佳也子忧心忡忡,可弘树就是不接电话,发短信也是有去无回。
十二月三十一日,弘树的母亲来到佳也子家。
——我儿子不能娶你。
——因为你父亲是杀人犯。
——你的身上流着杀人犯的血。
——你为什么要故意隐瞒这件事!
佳也子的父亲的确是杀人犯。他本是一位木匠,某日醉酒闹事,失手捅死了别人。案发后,母亲与父亲离婚,带着佳也子离开了父亲。打那以后,佳也子就再也没见过父亲一面。听说父亲是在狱中病死的,而佳也子的母亲也在三年前去世了。
弘树的母亲告辞之后,佳也子又给弘树的手机打了电话。她打了一遍又一遍,可弘树就是不接。原来,他的温情脉脉与山盟海誓,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佳也子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她走出家门,想尽可能走远一些。来到东京站后,她给秋穗的手机打了通电话,向她道别之后坐上了东北新干线。上车时,她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后来她才想起,上高中时学校曾组织学生们去福岛春游,便在福岛县下了车。她在福岛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又坐上私有铁路的列车,找了个偏僻的小站下车。下车后,她又换乘公交车,不久便来到了一个叫“月野町”的车站。这个站名颇有几分诗意,佳也子便走下车,来到车站附近的树林。
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显得分外冷清。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落叶。佳也子每迈出一步,脚下便会传来“沙沙”的响声。天寒地冻,倒是与空空如也的心相映成趣。
走着走着,佳也子走累了。她躺在落叶上,从手提包里掏出安眠药,就着在车站门口买的罐装茶,一连往肚里灌了一大把。
四周寂静无声,寒气钻心入骨。佳也子在寒风中仰望暮色,不一会儿,意识便,蒙眬起来,寒风与暮色也消失不见了。
佳也子回过神来,望向窗外。香坂典子正巧回来了。她走进铁门,穿过庭院,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脚印。她的手上提着超市的塑料购物袋。
“我回来了。”
片刻后,女医生推门进屋。她脸颊微微发红,也许是冻着了。
“超市里空荡荡的,连个人都没有,跟三十一号那天没法比。那天简直是人挤人,个个都在抢东西。一月的头三天估计都不会有什么人吧。”
“外头一定很冷。麻烦您特地跑一趟,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就当是运动。”
香坂典子走出病房。不一会儿,佳也子听见了厨房的动静,那是一种能让人心神安宁的响声。
六点多,香坂典子推着载有餐具的小车走进病房。碗里盛着奶油炖菜和法式长棍。炖菜热气腾腾,满满一屋子都是香甜的味道。
佳也子坐起身,接过女医生递给她的碗与勺。“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佳也子舀了一勺炖菜。鸡肉、土豆、洋葱与胡萝卜都酥软可口,入口即化。女医生坐在佳也子旁边,陪她一起吃。
吃饱后,佳也子便开始犯困。怎么跟小宝宝似的……连自己都要忍俊不禁了。
香坂典子将餐具放回小餐车,拿毛毯轻轻盖在佳也子身上。
“你的身子还很弱,吃了就睡,体力才能恢复。好好休息吧,晚安。”
“晚安……”佳也子微笑着回答道。
佳也子沉沉睡去。这是她近期睡得最平静的一个夜晚。
3
门铃的响声,将佳也子从睡梦中唤醒。
脑袋隐隐作痛,全身无力。翻开枕边的手机一看,已是四日上午七点零六分。
佳也子一下床便冻得一激灵。她来到窗边,拉开窗帘,拭去玻璃上的雾气一看,只见雪地上不光有女医生昨天傍晚留下的脚印,还有另一道单向的脚印——有人来了。
门铃又响了,按门铃的似乎就是留下那道脚印的人。
“请问香坂典子女士在家吗?我是警察。”来人大声喊道。
警察?一大早的,警察来这儿做什么?
门铃响了一次又一次,可香坂典子好像没有应门。无奈之下,佳也子只得伸手拿起叠放在床头柜上的衣服,迅速换好。
打开病房大门一看,一条铺着瓷砖的走廊映入眼帘。沿着走廊往前,便是一间放着长椅与观叶植物的候诊室。玄关的玻璃门后,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背后的雪地上有昨天傍晚女医生出门时留下的脚印,以及他自己来时的脚印。
大门并没有上锁。佳也子一开门,男子便开口问道:“请问您是香坂典子女士吗?”
男子身材高瘦,有一头花白的短发。
“不,我是暂住在这里的人。”
“那香坂典子女士在家吗?”
“实不相瞒,我也是刚起床。我今天还没见过香坂医生……请问,您找她有什么事?”
“二十分钟前,有人打匿名电话到警局,说香坂女士在这里遇害了。”
“遇害了?”
“为保险起见,请允许我入室调查一下。”
刑警的口气十分强硬。他迅速脱鞋,走进屋里。
佳也子顿时担心起来。莫非是恶作剧电话?可她的确没见到香坂典子的人影……
刑警一边往前走,一边扫视四周。佳也子跟在后头,瑟瑟发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冻的还是吓的。
刑警查看了挂号处与诊察室,却不见香坂典子的踪影。之后,他又看了看佳也子的病房。自不用说,人也不在那儿。
病房门口的走廊上还有一扇门。刑警开门一看,眼前是一条铺着木地板的走廊,看来门后的空间应该是香坂典子的住处。
刑警与佳也子走上那段铺着木板的走廊。左手边是厕所与浴室。打开右手边的房门,厨房与餐厅映入眼帘。
香坂典子仰面倒在地上。她穿着奶油色的毛衣,左胸口已被染成红黑色。她的胸口上,竟插着一把菜刀。
佳也子一声惨叫,蹲下身来。
刑警带着严肃的神色,用手机联系了警局。在等候其他警官赶到现场的时候,这位自称向井的警官问起佳也子来到医院的始末。佳也子便详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她在附近的树林中服药自杀,被女医生所救。今天早上,她被门铃吵醒后才发现……
二十分钟后,警车呼啸而至。警官们打开警车的车门,冲进屋里。四周一阵骚动。
警官们调查案发现场时,佳也子奉命坐在警车后面等候。年轻的刑警坐在驾驶座上,用后视镜不动声色地监视着她。
一个多小时后,向井警官打开警车后门,坐在佳也子身边。警官沉默许久,在佳也子忍无可忍时终于开口道:“你昨晚吃完晚饭后就睡着了吧。你还记得那是几点吗?”
“香坂医生是昨晚六点多给我送的饭,我应该是在七点前睡着的。”
“验尸官说,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昨晚七点左右。也就是说,凶手在你睡着后不久就来到了医院,并杀害了被害人。凶手先用钝器重击被害人的后脑,再趁被害人昏迷不醒时,用厨房的菜刀捅了被害人的左胸。被害人应该是当场死亡。”
救命恩人遇害时,佳也子正在睡梦之中。她甚至没能帮恩人呼救。我真是太没用了!佳也子不禁咬牙切齿。
“昨天下午五点左右,被害人是不是出门买过一次牛奶?”
“没错,她特地去超市买了牛奶,是为了晚上做奶油炖菜给我吃。”
“附近超市的工作人员表示,昨天傍晚五点多,被害人的确去买过牛奶。可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就有问题了。”
“有什么问题?”
“气象台的数据显示,这片地区的雪是昨天四点停的。下午五点,被害人前往附近的超市购买牛奶,医院周围的雪地上留下了她一来一回的脚印。然而,警官们进入医院前发现,医院周围除了被害人的靴子留下的脚印,就再也没有其他脚印了。”
“没有其他脚印?”
“没错。雪地上干干净净,没有凶手进出医院的脚印。别说是脚印,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如果凶手从别的地方来,杀死被害人之后又逃离现场,那雪地上怎么会没有凶手的脚印呢?”
佳也子惊呆了。她这才意识到警官在暗示什么。警官认为,杀死香坂典子的人就是她。
“凶手会不会是踩着香坂医生的脚印走的?只要对准脚印踩下去……”佳也子赶忙开动脑筋为自己辩白。
“我们也立刻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鉴识课员对脚印进行了细致的分析,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如果凶手踩着被害人的脚印行走,那脚印上应该会有两重痕迹。但雪地上的脚印并没有被人踩过第二次的迹象。”
“那……会不会是昨天晚上或半夜又下了雪,把凶手和香坂医生的脚印盖住了?然后凶手再穿上和香坂医生一模一样的靴子,在没人踩过的雪地上伪造了香坂医生的脚印……”
“我们也排除了这种可能性。气象台称,这片地区昨天从上午十点开始下雪,一直下到下午四点,之后再也没有下过雪。被害人的脚印是下午五点留下的,不可能被后来下的雪盖住。”
“会不会有人用人工方法造了雪,盖住了香坂医生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