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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余书红谈完后,强伟心里,才不那么紧张了。是啊,何必要紧张,紧张的应该是别人,而不是他。
他这才想起给车树声打电话,上次没能抽出时间,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也怕秦西岳因此会多想。秦西岳提出的那个思路,他也很感兴趣,苦恼的就是他总也安不下心来,认认真真去为胡杨河流域的综合治理做点思考。他已让肖克平整理出一个提纲,就带在身上,不知道这东西对秦西岳有没有帮助。
打电话前他还犹豫了一番,车树声这边倒是没啥问题,就怕秦西岳,老头子对他颇有想法哩。
他跟秦西岳,其实也没啥,在他看来,秦西岳所以对他有成见,怕是有两层原因,第一当然是因了孩子。逸凡未能跟思思走到一起,这事伤了秦西岳,连带着,对他强伟也有了意见,当然这是其次,也是他瞎猜的。更深的,怕还是因了那个王二水。王二水的事甭看是件小事,但那是秦西岳第一个以代表身份帮助的人,事情最终未能圆满解决,秦西岳意见很大,对他强伟,也埋下了很深的成见。后来,秦西岳跟乔国栋接触越来越频繁,乔国栋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但矛盾,怕就是因乔国栋而加深的。
他自己呢,对秦西岳就一个意见,秦西岳太固执太相信自己了,这怕是知识分子的通病,都以为自己握有真理,都以为天下只有知识分子才忧国忧民,也只有知识分子,才能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别人在他们眼里,都是污浊的,麻木的,不可救药的。
殊不知,正是因了他们这心理,才让他们走了更多的弯路,有些甚至陷入与世界彻底对立的状态,徒有一腔热情,却找不到回报社会的路径。到头来,热情变成了愤懑,建议变成了牢骚,个别甚至演变成赤祼祼的恨。
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顽症啊,强伟叹了一声。
秦西岳跟车树声赶到云天大酒楼时,强伟已在那坐了一个小时。强伟没地方可去,呆在家里烦,胡玫会没完没了的跟他唠叨,这女人,是彻底进入到更年期了,说出的话,做出的事,让人无法忍受。她居然骂强伟吃上花样子草了,缠绵在河阳不回来。“去呀,去你的温柔乡啊,跑回来做什么?我一个黄脸婆,没啥可看的”
走在街上更烦,天下哪有这么多人,走在哪,都是人山人海,脚绊着脚,肩膀蹭着肩膀,痛快走两步都不行。莫不如早早候在酒店,还能安安静静想点事。
三个人简单打了招呼,坐下甭看秦西岳平日一提强伟,气乎乎的,真见了面,还是很注意礼节的。车树声一看他这样,忙也变得讲究起来,不过他一讲究,就有了缩手缩脚的笨拙样儿,也难怪,他本来跟官场打的交道就少,经验和底气就更谈不上。
强伟先是向车树声道了阵歉,说上次实在是太忙,本来都已挤出时间了,谁知又让九墩乡超计划生育的事给缠住了,他还顺便告诉秦西岳跟车树声,九墩乡党委书记杨常五确实存在超生问题,目前已被撤职,市委还发了通报,下一步要在全市开展一次计划生育大检查,对超生偷生的,决不放过。说完,话题一转:“今天请二位来,就一件事。关井压田实在是进行不下去,不是我强伟有意跟省委作对,是老百姓的工作无法做通。硬性关井压田,不但会伤害老百姓的积极性,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那么多的田,压了后怎么办?老百姓可以搬走,但人走了,沙漠不会自己变绿。得想办法把人留住,只有留住人,才能把毁掉的草木重新植起来。”
秦西岳这一次没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客客气气听强伟先把话说完。这些日子,他也在反复思考这问题。他承认,自己做事还是存在很多局限性的,他已向省人大提出建议,请求省人大组织环保和农委等部门,召开听证会,就关井压田一案,再次广泛听证,力求将它修改得更完善。
强伟见秦西岳的态度很友好,心想今天真是怪了,秦西岳能这样安静,真是少见埃他也松弛下来,接着道:“我手上有份方案,是市委组织有关方面对九墩滩开发区做的一个战略性发展草案。不瞒二位说,九墩滩开发区是我强伟搞的,当初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我把搞工业那套用在了农业上,结果导致了开发区的失败。我心里痛啊,九墩滩的问题不彻底解决,我强伟就算离开河阳,心里也一样不安。我请求二位专家能帮我一把,共同为沙漠地区的发展号把脉,把这个草案弄完整。如果这一步能走得通,对整个沙漠地区,都有指导意义。”说着,他将打印好的草案恭恭敬敬递到秦西岳跟车树声手上。
秦西岳没想到,强伟会如此直率,如此坦诚地将心里话说出来。其实在九墩滩的问题上,他自己也有责任,他当初是代表专家组签过字的,后来省委高波书记还专门就此事召见过他,问他到底可不可行?他说可行。高波书记笑着说:“别人的话我会犹豫,你秦专家说了,我就不犹豫了,那我就让强伟他们放心搞了?”面对高波书记充满信任的目光,他很是庄重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