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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老黄,那些平时敢怒不敢言的受气包们,也只有在背靠背民主评议干部的时候才敢咬牙瞪眼,在测评表上狠狠发泄一顿。要说有胆量跟老黄较真的人,还是那些离退休的元老派领导,敢骂他杂种,贪官,败家子。然而这些七老八十的元老派领导替大家伙骂几句后也就累着心了,再让他们站出来动点真格的,怕是谁都没戏唱!
也搭赵源刚来,有点急于出成果,创赵源这个品牌,于是就捏着一封猴年马月的读者来信,贸然拿老黄开刀了,打算挤出他几滴尿来,让大家都闻闻他的臊味。那天赵源找老黄谈话,内容涉及的是读者来信上揭发的一些问题。谈了没多久,赵源就把老黄谈蔫巴了,老黄不住地检讨工作上的失误。看着老黄晚辈似乖巧的脸,赵源心里多少感到了舒服,心说老黄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个熟透的柿子,捏他几下,他就出汤了。
哪知两天过后,赵源接到部里一个年轻副部长的电话,对方开口很正经,这让赵源心慌起来。年轻副部长跟赵源解释他在上江那几套房子的来龙去脉,听得赵源后背上直冒凉气,就觉得老黄的脸,刷地从记忆里钻出来,在他眼前皮笑肉不笑地晃荡,后来就变得封面人物一样醒目了。
赵源在部里侍候吴孚时,还真没从什么人嘴里,听说过年轻副部长跟能源局的老黄有什么瓜葛。
当晚,副部长吴孚也打来电话,提及的也是老黄的事,口气倒是温和,意思是说你赵源刚到一个新地方,走路要抬头,说话要准头,办事要稳头,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就多听听周围人的意见,尽量不要做出夹生饭来,那样的话谁都吃不下去。
就这两个电话,真切地让赵源见识到了老黄的绝活,真是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同时还悟得,他做秘书时看到的那个能源局,跟现在他来当副书记看到的这个能源局,完全是两码事……
现在赵源出事了,黄处长开心也在情理之中。
黄处长眯着眼睛说,嘴巴没毛,办事不牢,神童可都是早夭啊徐局长!
徐正不想让黄处长的表情勾出自己心里的真实感受,他怕他节外生枝。黄处长这个人,徐正心里还是有数的,能耐不大,贪心不小,会跟风,会站队,会耍弄小伎俩,在部里也有点小背景,这种人尽管靠不住,可有时也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轻易也不好冷淡他,因为有些事不从他门口过,办起来也真是费劲。
徐正冲黄处长点点头,口气略带同情地说,黄处长,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5
门被敲响时,赵源的脸色还是一筹莫展。
来人是党办主任刘四学,一个刚过不惑之年的瘦高男人,手里握着手机,表情慌里慌张,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揣着沉甸甸的事儿。
赵书记,刚才吴部长,把电话打到我那儿去了。吴部长让你马上跟他联系。
赵源勉强笑笑,刘主任,我知道了,谢谢你。
刘四学站在原地,谨慎地说,赵书记,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赵源点点头,似乎身上,连说话的劲都凑不齐了。
赵源望着桌上的电话,几次欲伸出手,结果都没有伸出去。在他看来,此时这部电话格外陌生,陌生得像一个不祥之物。
他提了一口气,拍拍脑门,硬着头皮拿起话筒,把电话打到了吴孚那里。
吴部长,您找我?赵源语气小心。
吴孚道,小赵啊,你的事情已经传到部里了……
赵源的心,猛地一抽,两个眼圈刹那间潮湿了。
吴孚的声音,让他感觉到了委屈。
自从谣传出来后,他只顾着惊讶、恐慌、气愤和头昏脑胀了,还没来得及在这件有嘴说不清的花事上,真实地表现一下自己的窝囊心情。
这一刻,赵源要不是使劲憋着,眼眶里的泪水就会流到脸上了。
吴部长……赵源哽咽道。
如果说,我听到的这些都不是真实的,那我有耐心也有信心等你的解释。啊,小赵?吴孚这就等于把自己现在对这件事的态度,明明白白地亮给了赵源。
赵源闭上双眼说,我不会辜负老领导对我的期望……
吴孚没再说什么,但他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先把电话挂断。而赵源不赶在吴孚前面放下话筒,则是出于敬重上司的习惯。
线还连着,在一阵丝丝拉拉的声音里,夹杂着两个人不同频率的呼吸声。
就在赵源拿着话筒的手有点哆嗦的时候,吴孚把电话撂了,随之而来的一串盲音,让赵源紧绷着的身子刷地松驰下来。
赵源左手撑在桌面上,右手里握着嗡嗡作响的话筒,脚底下有点发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