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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都担心,如果飞鹰帮抵抗,那就又是一场厮杀。上次和白马镖局忠义镖局交手,野狼帮死伤惨重,这次再和飞鹰帮交手,又死人的话,弟兄们的士气,会大受影响的。
可白狼不这样想,飞鹰帮刚刚吃了大败仗,四个当家的,三个被抓,好不容易逃回来的这些人,哪里还敢再打?如果让他们知道山下又来了一帮人,有了一定准备,攻起来,倒是真的难了。
狼王果然有些道行,白狼的话一出,他立即意识到,飞鹰帮四当家的付狗子刚带着残兵回来,人心大乱,此时攻上去,时机最好。狼王当即用大片刀在光脑袋上抹了两下,然后一挥手,刀就指向了山上。
“狗日的,给老子冲上去。敢反抗的,全给老子杀死。”狼王大叫。
所有野狼帮的土匪,顿时向山上猛冲。
付狗子带着残兵败将,一路狂奔,回到鹰嘴界,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听到喊杀声又起,他顿时吓傻了,浑身发软,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很快,有手下跑到报告,说山下杀上来的人,是野狼帮的。
付狗子一听,暗叫一声万幸,只要不是官府的人,一切都好说。反正飞鹰帮已成强弩之末,野狼帮正如日中天,自己何不趁机投靠野狼帮,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付狗子当即叫人把自己绑了,领头走出寨门,同时对飞鹰帮的弟兄说:“要想活命,都听老子的,把家伙放下,谁都不准反抗。”
野狼帮兵不血刃上了山,见付狗子自缚在阵前,狼王挥刀一指,道:“把那日鬼的给老子砍了。”
灰狼黑狼几个,立即就要冲上去。白狼大急,高叫一声:“慢着。”
狼王调头看一眼白狼:“二弟,遇到土匪,杀掉所有头领,是我们野狼帮的规矩。”
白狼走到狼王身边,小声地说:“老大啊,以前可以,但今天,不行啊。”
“为逑不行?”狼王问。
白狼说:“飞鹰帮不比别的小股土匪,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吧。这帮人,如果没个人带着,我们怕是压不住。除非老大把这些人都杀了,否则,就不能再杀人。”
狼王千人斩用刀在光脑袋上蹭了几下。
白狼继续说:“以前,我们杀别的土匪,那是因为有过一阵厮杀。而这次,我们一刀未动,人家是主动投靠我们。所以,我们要礼遇。”
狼王突然一阵大笑,说:“礼遇,是,是要礼遇。”又对手下说,“来人,把他的绳子解了,带过来。”
付狗子其实也是赌一把,见绑在身上的绳子被解下来,知道自己赌赢了,到了狼王面前,立即跪下。他倒也乖巧,叩过头后,说:“大当家的,小的已经等候多时。鹰嘴界所有人马,听候大当家的调遣。”
狼王哈哈一笑,道:“倒是个知逑事的。走,喝逑酒去。”
鹰嘴界上有酒有肉,付狗子当即吩咐搬上来。白狼显然还不相信飞鹰帮的人,所有的菜,他都命令飞鹰帮的人先尝,所有的酒,也都由飞鹰帮的人先喝。
狼王千人斩首先和付狗子喝了三大碗,拜了把子。接下来,他抓起一只鸡,一边啃一边向外走,同时说:“你们好吃好喝,老子下山去了。”
黑狼不识相,问道:“大哥,这时候下山?马上就天黑了。”
狼王嘴里塞着一大块鸡肉,说不出话,只是睁大眼睛,瞪了黑狼一眼。黑狼顿时不敢出声。
狼王带着几个弟兄出门,跨上马,飞驰而去。他要赶去洪江办一件大事。
狼王骑马飞驰,速度快。马占山率领的洪江民团,因为有相当一部分人没有骑马,又因为打扫战场,就地休息等,耽误了时间。因此,狼王差不多和他们同时到达。
狼王到达时,洪江民团正准备入城,王顺清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
此前,马占山已经派快马回洪江报消息。古立德和胡不来等,已经回到县城,在洪江主持凯旋仪式的,只能是王顺清和章益才。王顺清和章益才商量之后,一面派人向县里报告,一面组织锣鼓家伙以及舞狮队,又在整个洪江城贴标语,庆祝首次剿匪大获全胜。这毕竟是洪江城的大事,县太爷不在,王顺清和章益才商量的结果,是请城中的两位尊者出席仪式。可是,余兴龙和王子祥,均以年纪太大,经不得江边的风为由拒绝。
王顺清知道,两位老爷子是对他们的做法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请了两位年龄接近八十岁的尊者出面。
官渡口有很多梯级,到了梯级的顶端,有一个平台。王顺清在这个平台上摆了八张桌子,分别邀请了洪江城的一些头面人物喝茶迎接。这些被邀请的人,除了两位尊者,其余的都是洪江城的富商,而且是以捐款数目为标准邀请的。因此,被邀请的人中,便有万花楼的老板花蝴蝶。
在场其他人看到花蝴蝶和自己平起平坐,均感到被污辱,却又敢怒不敢言。王家在洪江如日中天,官商两界,势力都是第一。别看张祖仁顶着个洪江首富的好听名声,但真正要论财富地位,王家四兄弟加起来,恐怕是好几个张祖仁。再说,王顺清在洪江把了十几年把总,官场的关系,更是根深叶茂,谁能和他比?从商的人,只要能把生意做大,就一定懂得一个道理,商场所有的要素之中,排在第一的,永远是权力要素。
这些人虽然对花蝴蝶不满,却又不愿下去。毕竟,出了那么多钱,现在捞到一个出头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商人嘛,需要的是广告效应,能够坐上官渡口,可是难得的活广告。跟谁生气,也不能跟钱生气啊。
不一刻,一位汛兵奔跑而来,站在城门口,大声向王顺清报告。
汛兵说:“报告把总爷,队伍回来了。”
王顺清站起来,向前看了看,前面的巫水边,官渡已经靠岸,很多人从渡船上下来。王顺清命令:“把锣鼓敲起来,狮子舞起来,动静搞大一些。”
迎接的队伍开始动了,锣鼓喧天,彩狮舞动。因为是上梯级,无法骑马,马占山只能牵着马,一路领先。他的身后,不再是弟弟马占坡,而是塘长杨兴荣和邹中柱,再后面,是洋枪队的二十名印度兵。洋枪队的后面,是五花大绑的俘虏。俘虏不多,只有三个人。事实上,抓到的俘虏远比这个多,有四十多个,这些人大多受伤,少数自觉跑不掉的,跪下来投降。杨兴荣觉得带上这些人麻烦,下令全部杀掉了,只带回了首级。
王顺清大声地问:“下面可是马占山马总镖头?”
马占山双手抱拳,答:“正是。洪江守城队总领队马占山,率队剿匪,大获成功,回来复命。”
王顺清问:“首次剿匪,战果如何?”
马占山答:“斩杀飞鹰帮土匪一百二十三人,生擒匪首李飞、李俊、黎民汉三人。”
大家最初听明白的是斩杀土匪一百二十三人,暗想,这土匪也太容易杀了吧,第一次出阵,就杀了一百多个?又听说擒获三名匪首,顿时觉得,这土匪野狼帮,大概是完蛋了。王顺清也同样高兴,正准备大肆褒奖一番,可话到嘴边,突然感觉不对。
“你说什么?匪首叫李飞?不是叫狼王千人斩吗?”王顺清问。
马占山答说:“狼王千人斩,是野狼帮的。我们这次遇到的是飞鹰帮。”
王顺清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道:“是飞鹰帮?不是野狼帮?”
王顺喜在一旁小声地提醒:“飞鹰帮也是土匪,能一次斩杀一百多土匪,就是大胜,可喜可贺,振奋民心。”
王顺清立即说:“对对对,是大胜,是大胜。”他大声地对所有人说:“洪江的父老乡亲们,洪江汛把总署和洪江民团,出城剿匪,首战告捷,斩杀土匪一百二十三人,生擒三名匪首,为民除害,为全城父老乡亲们争了光。”
百姓们欢呼雷动。
等大家叫声稍停,王顺清又说:“让我们一起欢呼,欢迎我们的勇士入城。”
按照王顺清的预想,入城之后,要大摆庆功宴。他们搞的那笔钱实在太多了,如果不将相当一部分花在表面上,别说民众怀疑,上面恐怕也会有想法。何况,摆庆功宴这件事再好不过了,摆宴的地点在太白楼,银子正当名分地进入了他的口袋。
可没想到,正准备开宴的时候,古立德的快马信使到了。
古立德的信使转达了古大人的两个意思。第一个意思,对民团的这次行动,表示祝贺和慰问。第二个意思,有关俘虏的处理。洪江没有坚固的大牢,无论是洪江巡检司还是洪江汛把总署,关一两个地痞流氓还行,若要关土匪头子,那是绝对危险的。因此,古立德的意思是,俘虏绝对不能在洪江过夜,要么,连夜押送宝庆,要么押送黔阳。
接到这个信,王顺清也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件大事,便把章益才叫来商量。章益才只是一名巡检,九品官,自然做不了主。同时他意识到,这些土匪千万不能在洪江出事,一旦出事,自己的官帽就保不住了。他说:“我的意见,还是听古大人的吧。”
王顺清不想走,关键在于,现在如果押人上路,肯定要到半夜才能到黔阳县城。最最关键的,这庆功宴怎么办?
王顺喜说:“古大人的意见,你恐怕得照办。不为别的,只要俘虏不在你手中出事,一切都好办。你如果担心会走夜路,一方面,多带些人,二来,庆功宴还可以搞热闹一些。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其中,你亲自押送匪首,说明你是剿匪第一功。”
王顺清一听大喜,派人又下了帖子,请了更多的人参加庆功宴,太白楼一到三楼,坐得满满当当。而王顺清本人,带着汛兵以及精选的十几名镖师和五名洋枪队员,悄悄出城,押着李飞、李俊等三名土匪,带着一百多颗匪首,向黔阳赶去。
古立德也意识到,这三名土匪留在自己手里,夜长梦多,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所以在第二天午时,便召开公判大会,将三人斩首,和另外一百二十三颗匪首一起,悬挂于城门,示众七天。七天之后,将这些脑袋取下来,在全县搞了一次巡回示众。
当然,这是后话。
王顺清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就在他押送三名匪首去县城的这个晚上,野狼帮的狼王千人斩,秘密潜入洪江城,干了一件大事。
当天晚上,太白楼大摆庆功宴,一直闹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客人散去之后,太白楼虽然打烊,隔壁万花楼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少酒足饭饱的商富,想去万花楼消食,又不好直接去,自然要借助太白楼和万花楼之间的暗道。
王顺清修这条暗道,自以为可以掩人耳目。但所掩的,也就是那些无所用心的人,真正用心者,一眼就能看穿这种把戏。狼王在万花楼住了好一段时间,对于万花楼的一切,全都看明白了,包括这条暗道。
他当然清楚,要通过那条暗道,最关键是需要一道腰牌。没有腰牌,老黑就不会给他们开门,如果想砸门进去,不仅会惊动万花楼的人,也会惊动太白楼的人。但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狼王。他带领两名手下,躲在暗处,不多一会儿,便见一个人影上来。
此时走这条路的,一定是嫖客,狼王想都没想,上去抓住那人的脖子,手中的匕首在其脖子上一抹,此人仅仅只是哼了一声,身子就软了。狼王再伸手到他身上去摸,很快摸到了腰牌和一些银子。他将此人往地下一扔,将银子给了自己的两个兄弟,道:“把他们拖到旁边去藏起来。”
干完这件事,三个人走进了暗道。
老黑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狼王走过去,伸手摇了摇铁门,老黑便将自己的手伸过了铁栏栅。狼王将腰牌递过去,老黑接在手里摸了一下,递还腰牌,打开铁锁,开了门。
无论如何,老黑都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是自己的忌日。
狼王进入,老黑想关门,没料到后面还有两个人。他正想表示这不合规矩,冷不防一只手迅速伸向他的脖子,然后将他紧紧地卡住。狼王的左手如钢叉一般,掐住了老黑的脖子,右手张开五指,钳住他的头,用力扭动。
老黑想挣扎,已经挣扎不动,脖子里闷响了几声,人就软如一摊泥巴。
狼王松了手,低声说了句:“兄弟,你别怪老子下毒手,要怪就怪你家掌柜太勾人心了,妈的……”
狼王和两名手下蹑手蹑脚地来到花蝴蝶的闺房前,先贴耳朵在门上听,里面静悄悄的。用手指轻轻一推,发现门并没有拴着。门被推开了一道缝,狼王将自己的脸贴上去,从缝隙中向里面看。花蝴蝶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狼王千人斩心中大喜:老子的好事搞成了。
狼王推门而入。
花蝴蝶听到响动,还以为是王顺清来了。这种时候,不可能有别人来。尽管她知道王顺清送俘虏去了县城,不太可能回来,心下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大警惕,头都没抬地问:“来了呀!”
狼王几步跃到花蝴蝶面前,低声回答道:“是老子来了!”
花蝴蝶抬头一看,不是王顺清,而是曾把一大堆金银堆放在茶几上,要和自己鱼水之欢的木材商大老板。后面门边,还站着两个人,似乎是他的兄弟。
显然他不是一个木材商人,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花蝴蝶微微一怔:“掌柜的……”
千人斩不慌不忙地拖了一张椅子,挨着花蝴蝶坐下,道:“花掌柜别来无恙?”
花蝴蝶天天和各式各样的男人打交道,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也没有丝毫慌张,嫣然一笑:“我好着呢。掌柜的晚上来辛苦了,我给掌柜的泡杯茶?”
千人斩伸出毛茸茸的大手:“花掌柜,我不是来喝茶的。”
花蝴蝶浅笑盈盈:“是吗?还不曾请教掌柜的尊姓大名?”
千人斩心中奇痒难耐,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野狼帮大当家千人斩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