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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等人,并没有摘掉面罩。一名土匪赶过来,在白狼身边说了一番话。白狼立即走到马占坡身边,小声地说:“我们的两位少当家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不陪你们玩了。”说过之后,一招手,所有土匪,赶着去拉驮马。围在余海云和崔立面前的,只有六个人,全是马家的人。
如果是二对二,马家的任何一个人,均不是崔立或者余海云的对手。可现在,两人都受了伤,崔立的伤在胸部,很重。余海云的伤虽然轻很多,可毕竟流了很多血,已经虚了。对手又是以三攻一。即使如此,余海云也不惧马家的三个晚辈,他们分别是马占山的大儿子马智源,马占林的长子马智熊,马占坡的长子马智澄。然而,崔立身负重伤,又受到马占坡和雷豹的攻击,险象环生。余海云大吃一惊,不得不赶过去救舅舅。余海云完全是为了舅舅而不顾自己,马占坡见状,立即转身阻拦。雷豹手里的刀,已经刺中了崔立的后背。
余海云躲过马占坡的攻击,大叫一声,冲上去。可雷豹轻轻向侧面一让,躲开余海云的攻击,同时,将刺中崔立的刀抽了出来。顿时,有一股鲜血从崔立的背部喷出来。余海云完全没有防备,被喷了一脸。马智能便抓住这个机会,对余海云的背部刺了一刀。
而另一面,雷豹抽出刀后,崔立的身体开始向下倒,雷豹又趁着他还没有完全倒下去之后,一刀扫了过去,这一刀,恰好扫中了崔立的脖子。崔立倒下去之前,脖子红了,却不再有大量的血喷出,只是在地上红了一片。马占坡紧跟马智能之后,刺了余海云第二刀。马家三兄弟,随后赶过来,各刺了余海云一刀。
余海云扑倒在地,想爬起来,显然不行。他知道自己麻烦大了,想逃走,但因为不能起身,只能仰面看着马占坡,拼命向后爬。马占坡赶上去,对着他的颈部,又是一刀。
雷豹过来,拉了马占坡一把:“算了,流了这么多血,肯定活不了。”
马占坡说:“不行,我要亲眼看着他们死去。”
雷豹看了一眼正要离去的马帮,说:“你听到马蹄声没有?他们来了。”
马占坡向后看了一眼,然后说:“走。”
几个人向远处跑开。
余海云躺在那里,已经无法动弹,血还在汩汩地流着,很多,他的血和崔立的血流到了一起,很大一片鲜红。
白狼领着土匪队伍,赶着抢来的马队,走了不过一里多地,迎面有两匹马飞驰而来。白狼他们是土匪,自然没把这两匹马放在眼里,到了跟前,才看清,一前一后奔跑着的两匹马上,坐着的竟然是两位少当家。
白狼老远就对前面的余海风叫道:“少当家,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余海风见他们赶着如此之多的马,而绝大多数马的背上都驮着货物,立即意识到,他们已经动手,并且抢劫成功了。余海风大吃一惊,叫道:“余家的人和忠义镖局的人呢?”
独眼狼说:“我们喊了一声打,他们就跑逑了。”
黑狼说:“也有几个没跑的,被我们杀逑了。”
余海风一句话没说,拍马向前狂奔。罗小飞也在此时追上来,土匪们纷纷和她打招呼:“少当家的。”罗小飞顾不上这些,说:“黑狼,你带几个人,跟我们过去看看。其他人,都等在这里。我没回来之前,谁都不准离开。”说过,罗小飞拍马追去。
他们没有走多远,看到了前面倒在地上的人。余海风赶过去,从马上向下看,是一大片鲜红的血迹,那血可真是多,整个那一片河谷,全都染红了。余海风一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舅舅,他大叫一声,跃下马,奔过去,抱起崔立,发现崔立的体温开始凉了。
“舅舅!舅舅!”余海风哭喊着,再向旁边看,看到了余海云,余海风放下舅舅,奔过去,抱住弟弟,见余海云身上全都是血,双眼大大地睁着。
余海风见罗小飞领着黑狼等土匪过来,肺都气炸了,站起来,大叫:“王八蛋,我要你们偿命。”说着,余海风狂奔而起,向黑狼等扑去。恰在此时,罗小飞叫道:“海风哥,七刀叔叔还活着!”
听了这话,余海风飞快地转身,跑向罗小飞,见罗小飞蹲在朱七刀面前。
朱七刀被洋枪击中腹部,腹部被炸开,血肉模糊,血已经流尽,但他还有一口气。马占坡和雷豹残杀崔立、余海云的时候,他都知道,但他无法动弹。
余海风扑到朱七刀身边,跪下去,双手颤抖着,想去扶朱七刀,但看到他浑身的伤痕,又不敢乱动。
余海风喊了声:“小飞,给我拿药来!”
罗小飞看了一眼黑狼,大喊道:“你们带了金创药没有?快拿来!”
黑狼说:“我们没有。”
罗小飞叫道:“快!快回去拿!”
黑狼怕余海风发疯会和自己拼命,巴不得离开,说:“好,你等着,我去拿。”立即折返。
朱七刀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余海风把耳朵贴在他的嘴边,听他断断续续地道:“马……占坡……雷……雷豹……马智……智源……马家……人……凶手……”
余海风大吃一惊,盯着朱七刀,他的眼神平静,看起来人还是清醒的,只是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分明强忍着巨大的痛苦。
朱七刀的嘴唇又动了动。余海风忙又把耳朵贴在他的嘴唇,朱七刀又说了一句话:“给我一刀……”
余海风惊呆了,大声地叫:“不,七刀叔,我要救你。”
朱七刀再一次开口,他显得很吃力,余海风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但从他的口型看明白了,还是那句话:“给我一刀……”
余海风看着朱七刀,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余海风能够体会到朱七刀此刻的痛苦,也能体会到,以后,即使能救活,他也势必永远地苟延残喘。这对于一个武士来说,是极大的羞辱。余海风从朱七刀的眼里看到了乞求,这种眼神,将他彻底击毁了。在余海风的心目中,朱七刀顶天立地,何曾因为任何事情求过任何人?而现在,他却因为死亡而乞求余海风。余海风觉得,自己唯一能帮七刀叔的,就是给他最后一刀。
余海风伸出双手,颤抖着,握住朱七刀的双手。
朱七刀微微闭上眼睛,显得很安详,更像是对余海风的决定表示满意。
余海风忽然拔出腰上的刀,一刀斩在朱七刀的脖子上,朱七刀的脖子一歪,死了。
罗小飞啊的一声惊叫,跳了起来,手上的金创伤药掉了一地。
余海风慢慢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罗小飞,他的表面平静,心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罗小飞本能地后退了几步,有些慌乱:“我也不想成这个样子……”
余海风摇了摇头:“我没有怪你,又不关你的事情。”
罗小飞心中稍微安定一些:“你没事情吧?你看起来很可怕……”
余海风把目光移开,看了看舅舅和弟弟,还有另外几个镖师的尸体。“你去告诉白狼。这些尸体和马帮,我都要带回洪江。”
罗小飞点了点头:“好,我和白狼他们送你。”
※※※※※※※※※
最先回到洪江的,是马占坡、雷豹等人。但是,他们并没有一起进入洪江,而是分成三批,从三处进入。
过了两天,傍晚时分,忠义镖局的镖师王勇,才跑到官渡口。
按照以往的经验,应该是马帮回来的时间了,刘承忠不太放心,常常到官渡口张望。王勇踉踉跄跄向这边跑来时,刘承忠早已经看到。刘承忠大吃了一惊,意识到马帮可能出事了,立即赶过去。王勇见到总镖头,仅仅只是叫了一声,便栽倒在地。
刘承忠连忙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王勇醒过来,醒来之后,第一句话便说:“总……总镖头,马……马帮出……出事了。”
王勇喘息了好大一阵,才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几天前,马帮走到欧家冲河谷,遇到了一伙蒙面土匪。最开始,土匪人数不多,只有几十个人。大家认为这几个土匪,根本不可能劫了马帮,也就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不知道怎么回事,才说了几句话,就动起手了。后来就听到前面的崔二掌柜说:“他们有洋枪,快撤。”在后面负责的陈铁锋就叫了一声撤。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前面枪就响了。
王勇说,当时大家就乱了,所有人开始向后跑。王勇听到陈铁锋说了一声:“王勇,你快赶回去报信。”王勇一边向前跑,一边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前面忠义镖局的镖师,在第一阵枪响之时,全都被打倒了。
刘承忠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从欧家冲河谷到这边,马帮要走三天,就算是组织快马赶过去,也需要一天多时间。现在赶去,根本来不及援救。不过,他又不能不赶去救。刘承忠当即安排人回家报信,多叫些人来,他自己则领头向前赶去。
渡过巫水,刘承忠找一个熟人借了一匹马,正准备往前赶,见余成长骑着马赶过来。
两人都只听说马帮出事了,到底严重到何种程度,还不清楚。两人也顾不得别的,催马向前。没过多久,天黑了下来,两人顾不上吃饭,又因为夜路难行,只得下马,牵着马向前走。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听到前面有马蹄声。显然,有一个人牵着马在赶夜路。两人自然觉得奇怪,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一到了晚上,就会冒出很多土匪,什么人敢单人独骑走夜路?
刘承忠想,会不会是忠义镖局的人要赶回洪江报信的?便问:“前面可是忠义镖局的人?”
“总镖头,是我,我是铁锋。”对面传来的是陈铁锋的声音。
刘承忠和余成长迅速向前赶。陈铁锋一面跑一面哭,说:“完了,一切都完了。”
余成长问:“铁锋老哥,你别急,慢慢说。”
陈铁锋说:“我们在欧家冲河谷遇到土匪,他们说是飞鹰帮……”
刘承忠大吃一惊:“飞鹰帮?飞鹰帮不是被灭了吗?”
陈铁锋:“他们是这样说的,但我怀疑不是。如果是,他们就没必要蒙面了。而且,他们一上来就开枪杀人,根本就不像是土匪。”
余成长大吃一惊,“上来就开枪杀人?土匪只求财,哪有一上来就开枪杀人的?”
刘承忠也说:“这一路上,我都在想,土匪为什么要蒙面?说明这些人是和我们打过交道的,我们一定认识。那也就是说,他们一定不是飞鹰帮。”
陈铁锋说:“不是飞鹰帮,是野狼帮。”
余成长和刘承忠全都大吃一惊:“野狼帮?寻仇?”
陈铁锋介绍说,当时,蒙面土匪开枪,忠义镖局站在第一阵营的那些镖师,几乎全部被打倒了。陈铁锋等另一些镖师和脚夫在后面,保护着马帮。当时,崔立叫大家后撤,陈铁锋也下达了后撤的命令,就在此时,一排枪响了。大家看到前面的镖师们全都倒地,所有人都慌了,立即逃走。逃了好远,陈铁锋才将大家召集起来,见土匪并没有追上来,知道土匪只要货,就安排人领着大家,绕道回洪江,他自己拴好马后,又悄悄地返回去。
返回去后,他被自己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马帮已经不在河谷,河谷里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尸体,大面积的血,整个河谷有好长一段被血染红了。而在这些尸体旁边,站着几个人,没有蒙面。陈铁锋认出来了,其中有余海风和一个女土匪,还有野狼帮的黑狼等好几个土匪。
余成长愤愤地骂了一句:“这个畜生。”
刘承忠知道余成长对余海风一直存有芥蒂,便说:“既然他们没有蒙面,说明他们不是一伙的。也许,他们只是偶然碰上的。”
陈铁锋说:“我还看到一件事。”
余成长问:“什么事?”
陈铁锋说:“我亲眼看到,海风一个一个地查看尸体,最后到了七刀的面前。海风趴在七刀面前,好像是听他死没死。”
刘承忠问:“后来呢?”
陈铁锋说:“后来,我就看见,海风抽出刀,在七刀的颈子上划了一刀。”
余成长一咬牙,骂道:“果然是个畜生,我要杀了他!”
陈铁锋说:“我因为离得远,没有看清,这里面也许有别的隐情。成长老弟,等见了海风,你要问清这件事,别冤枉了海风……”
余成长怒道:“不会冤枉这个畜生!”
陈铁锋要赶回报信,也怕被发现,并没有看到余海风他们怎样处理那些尸体,便悄悄退下山坡,牵了自己的马,绕过河谷,奔洪江而来。在路途上碰到马帮的脚夫以及镖局幸存的镖师趟子手,陈铁锋交代几句,便拍马超过他们,赶回洪江报信。那些人是步行,估计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到洪江。
三人一面说,一面向前走。毕竟天黑,夜路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没走多远,陈铁锋的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余成长和刘承忠将陈铁锋扶起,折腾半天,陈铁锋才醒过来。他们才知道,陈铁锋已经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年纪大加上劳累,撑不住饿昏了。刘承忠和余成长走得急,没有带食物和水,将陈铁锋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们不放心,带着上路,又担心路上一折腾,会把老人折腾死。
无可奈何,三人只能留在这里,等后面的人赶上来。好在晚上不能骑马,速度也快不起来。五更时分,大队人马赶来了。来的人中,不仅仅只有忠义镖局的镖师以及余家的青壮年,还包括杨兴荣带的汛兵和马占山带的护城队。此外,还有一个人,马智琛。马智琛作为特殊身份的巡检,需要了解相关案情,听到消息后,也跟了过来。
大家在一起吃过早餐,补充了水。刘承忠知道,这么多人过去,于事无补,便向马占山和杨兴荣表示感谢,希望他们带着人马回去。马占山和杨兴荣却不肯,说是洪江的事,就是大家的事,万一有个特别情况,也好照应。
天渐渐有了亮色,路变得不那么模糊了,一众人再次上路,速度开始快起来。
日上三竿的时候,他们看到前面有一个马帮行来。走在前面的刘继煌最先看到,便对身边的父亲说:“爹,前面有马帮。”说此话时,一直在认真观察,便又接着说:“这个马帮好奇怪,没有帮旗帮号,好像也没人押镖啊。”
早期的马帮,大多是自我保护,所以,一个马帮,便像一个镖局,有自己的旗帜和名号。江湖人士也知道,这些马帮不是一般的角色,通常不敢劫他们。后来,世道越来越乱,匪盗四起,马帮再不敢托大,往往请镖局派镖师随行。
刘承忠已经看到前面这个马帮了,心中也是大觉奇怪。这个马帮像是吃了大败仗一般,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再一细看,他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余海风。
“是余家马帮。”刘承忠大叫一声,拍马向前赶去。
其他人也是觉得奇怪,余家马帮不是让土匪抢了吗?现在怎么又有了这百来匹马的马队?其他人,也都拍马向前赶。
刘承忠冲在最前面,看清了面前的人,果然是余海风。刘承忠大叫:“海风,是你吗?”
余海风看到刘承忠,忍不住想哭,可他竭力忍着,道:“二姑父,是我。”
刘承忠又惊又喜,看到后面长长的马帮,还以为是一场虚惊:“海风,你舅舅和七刀他们怎么样?”
听到这一问,余海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二姑父,我舅舅和七刀叔他们……他们都……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