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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迪南混得也确实糟糕,连单位的车都用不到,出了车站急忙站到路边去叫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听说是短途都不想跑,他只有不时地回头对苏可可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苏可可装着不在意,待他转过身去的时候,眉头是皱着的,心想这样的情况要是被熟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副省长的夫人在路边等着坐破破烂烂的出租车,多丢人啊!
总算有一辆出租车愿意载他们,打开车门见脏兮兮的座椅,苏可可下不了决心坐上去。苏迪南推了姐姐一把,他怕已经显得不耐烦的出租车司机撇下他们。要知道,在平江市出租车是没有“拒载”这一说的。
平江市是一个规模较大的县级市,为谕怀市所辖。平江市的火车站在郊区,车要跑十来分钟才到市里。
苏迪南不时地从前座上回转头来,介绍市区的一些变化。平江市的城市规划是在姜松岩手上完善的,他的“生态和健康城市”理念应该说具有一定的前瞻性,这使得平江市的一些基础设施建设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满足可持续性发展的需要。简单地说,平江市很少有像周边城市那样的在基础设施上的推倒重来和修修补补的事情。十年前,还在中央领导人位置上的龚老在平江市视察时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刚回过故乡的龚老,对泊州市城市建设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不注重古城保护的做法很不满意,于是便有了对姜松岩的评价和赏识。
坐在出租车里苏可可只对街上见到的人感兴趣,她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偶尔遇到一两个熟人便兴奋得不行,实实在在地觉得自己是回家了。
以往苏可可回平江市都住在妹妹苏怡怡家,这次住到了苏迪南家。她安顿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要好的同学和姐们儿、妹们儿打电话。有一个人是苏可可最想联系的,可她就是没有打电话,她知道这个人马上就会得知她回来的消息,马上就会跑来找她。
苏可可离开平江近十年,与这些要好的同学和姐们儿、妹们儿的关系一直没有断。她们接到苏可可的电话都大呼小叫,高兴苏可可成了省长夫人,高兴苏可可还想着她们,有腿快的马上就跑了来。苏迪南的家里很快便宾客盈门,像过年,像办喜事一样地热闹起来。
苏可可的弟妹秋芬请了假在家,忙着招呼客人。来的人虽说是女流之辈,却都是平江市台面上的人物。秋芬从工厂里下岗后经苏可可活动,安排到市图书馆做管理员,有了一个事业编制的工作,来的人当中就有管图书馆的市文化局唐局长的太太。秋芬端茶送水的当儿对谁都讨好地笑一笑,巴结的样子毫不掩饰。她有她的算盘,没准什么时候就会有事情找到她们。
苏可可瞟到秋芬的样子心里很不自在,极不喜欢她的小家子气,想这些人根本不值得给巴结脸色,顾着客人的面她不好说秋芬什么。
手机响了,苏可可看了看,没接,只顾着与眼前的人叙旧;再响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有点儿不耐烦地说:“又是田铃的电话。”
听说是田铃的电话,边儿上人不吭气了,安静了下来。田铃是市委罗书记的太太。
苏可可接了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很响:“姐姐你回来了呀?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
苏可可说:“我两腿好好的,哪敢惊动您的大驾?!打个车就回来了,平江市的交通建设还是很好的,很方便。”
“你看,你看,还是对妹妹有意见了。你要告诉我回平江来,我会到平江界的路边去迎候你,代表平江人民表示欢迎总行吧?什么…………坐火车回来的,那我开车上火车站的站台上去接你。”
“我一个人回的,也享受你的政治待遇啊?”苏可可瞄了一眼刚进门的人,笑了一下,用右手示意自己接着电话。来人是苏可可的同学,在审计局做副局长,她轻手轻脚地到一边,和其他人低声地打招呼,像是参加会议迟到了。
田铃客气了一番后言归正传,说她老公罗恭达晚上要给苏可可接风,是私人宴请,务必光临。苏可可说吃饭就算了,回来最忙最苦的就是嘴,给个时间她要去拜访一下罗书记,给父母官请安。
田铃说:“姐姐你饶饶我,什么父母官,要折我的阳寿不成?我不打电话了,我马上过来。”
坐着、站着的一帮人听说田铃要来都要走,连刚进门的审计局副局长也说下午再来。
苏可可不高兴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不就是来个市委书记的太太吗?!她和我,和你们还不都一样?没有谁该有特殊化的地方。再说,当一辈子的官太太啊?”
听苏可可这种口气,一个妹们儿或者姐们儿马上涨了精神:“就是!我们大大小小的也还是个干部家属。”
边上站着的秋芬脸微微红了一下,退了出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话还是接着说下去。有人说:“苏可可,你做我们的太太官,有你罩着,我们就是在家里也不怕了。”
有挑她话的马上接茬,“怎么,你在家里还怕,还是被领导啊?没有自己提拔一下自己…………”
跟着起哄的人都笑起来,苏可可也笑了,笑得矜持一点。在这一群笑声杂拉,像小交响乐团在调试乐器的女人中,她知道自己要有所不同。她们说的这些话里是有故事的。她不去探问,她觉得自己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身份会给人许多制约和改变。
尽管这样,当田铃来的时候,一帮人还是脚底抹油找借口溜了。
苏可可和她一番寒暄后说:“田铃,你大概没有和群众打成一片,到我这里来的人听说你要来,都忙不迭地走了。”
田铃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要说怕我,不太可能。一定都是从班上跑出来的。否则这样干吗呀?”
苏可可拿出送给田铃的礼物,一枚紫色花朵造型的SWAROVSKI水晶摆件。田铃接过去就表现出爱不释手的样子,将这块水晶对着亮光左看右看,说真是玲珑剔透,感谢她的精心和周到。苏可可说:“当然,送你的嘛,特地在王府井施华洛世奇旗舰店挑的。”
在北京的时候苏可可喜欢逛大卖场和品牌店,手痒的时候多,看到好的东西就想买,买下来把玩一阵儿觉得没意思了,就想着送人。当然,也不是随便送的。这次回来给田铃一件好一点儿的,给妹妹两件还可以的,给秋芬的那件就稍差一些。
秋芬给田铃沏了茶战战兢兢地端过来,苏可可看她那个样子又有点儿难受,也正好借她婉拒田铃。她说秋芬一大早就去农贸市场买了鸡鹅鱼鸭,还做蟹粉狮子头,把手指都划破了。
田铃见秋芬手指上果然缠着一块湿乎乎的创可贴,她口气有困惑,也有一点儿爱怜地说:“这些东西哪是在家里做的?”
“你看,秋芬都忙成这个样子,我是不是该在家里吃饭?要不你留下来尝尝秋芬的厨艺?老罗要是能够一起来更好,我们热烈欢迎,让他与民同乐一回。”
苏可可看起来是与田铃协商,其实是拿了主意给田铃。
这么一来,田铃否也不是,从也不是,她感到了为难。
“姐姐你说,这请客的人客没有请到,倒被客反请了,罗恭达不把我头骂臭啊?”她很快想出办法,“要不这样,秋芬做的菜都下冰箱,放不下就给我现在带回去。你和你弟弟一家都到我们那里去。反正都是家里人,就这么定了。我到点儿来接你们。”
田铃话说完就找了个要急于去单位的借口,她这是怕苏可可再说出什么拒绝她的理由来。
一会儿罗恭达打来电话,请苏可可晚上一定光临,“你,我请了。拜托你约一下你弟弟、弟妹。是不是要我亲自和他们说一下?”
对罗恭达可不能像对田铃,苏可可必须区别,她连声说:“不用,不用。我让他们去,一定去!”
接完电话,苏可可将在厨房里忙活的秋芬叫出来,让她做些简单的饭菜中午吃一下就行,晚上把放学的孩子送姥姥家去,三个人一起去赴罗书记的宴请。
苏迪南接苏可可回家后又去上班了,中午回来后听苏可可说罗书记请客,马上说他妻子秋芬就不去了,抱怨秋芬那个样子捧不上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