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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特・马斯蒂恩挣扎着，想要挣脱他们的手。“不，不是‘伊戈德拉希尔’，”他干裂的嘴唇深吸入一口气，“树。末日之树，痛苦之树！”
“如果把霍伊特带回现世，”索尔平静地问，“这对他算不算是个礼物？”
杜雷紧紧抱住这个男人。“他产生幻觉了。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他的树舰‘伊戈德拉希尔’号。”
杜雷好一阵子没说话。然后他握住了索尔的上臂。“我想我该出去走走。”
“树！”圣徒又叫了一声，举起一只长满老茧的手。
“去哪儿？”索尔眯起眼睛看着外边，沙漠的下午蒸蕴着厚重的热气。尽管头上覆着低云，山谷仍然热得像火炉。
正在下边踱步的杜雷慌忙跑上台阶。索尔从墙边的阴影下把躺着的瑞秋抱起，走到马斯蒂恩身边。圣徒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悬崖之上的什么东西。索尔朝上头望了望，但只能看见渐逝的天光。
神父模糊地指了指。“下面的山谷。我很快就回来。”
太阳到达天顶之后不久，海特・马斯蒂恩就被热醒了。圣徒突然坐直身子，叫道：“树！”
“小心，”索尔说，“记住，要是领事在霍利河沿岸遇到了巡逻掠行艇的话，他最早可能今天下午就能回来。”
索尔朝这片已经褪成绿色和湛青的天穹凝视了一阵，他们已经逐渐习惯了海伯利安天空的颜色。“我们等吧。”他说。
杜雷点点头，走过去拿起一个水瓶，温柔地摸了摸瑞秋，然后沿着狮身人面像的长长的阶梯走下，缓慢而小心地迈着步子，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那么我们今天该做什么？”
索尔望着他渐渐远去，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在热浪中随着越走越远，越发地扭曲变形。然后索尔叹了口气，回去坐在他女儿的身边。
索尔摇摇头。“也许那该死的东西是某种脐带。”他指了指连在她头骨上的线，连接处曾经是神经分流器插槽。
保罗・杜雷试图一直躲在阴影之下，但即使在那些地方，热量也难以抗拒，它们像巨大的枷锁重重地扣在他的肩膀上。他走过翡翠茔，沿着小路走向北方的悬崖和方尖石塔。那座坟墓稀薄的影子在山谷地面上玫瑰色的石头和尘土上描上淡淡的阴影。杜雷继续往下走，在水晶独碑周围的碎石间小心穿行，他抬头望了望，一阵轻缓的风从破烂不堪的窗格间吹来，在坟墓正面的上方高高地打着呼哨。他看见自己在下层表面里的镜影，突然回忆起自己在羽翼高原高处发现毕库拉时，听过晚风在大裂痕中吟唱的风琴乐声。那就像是几辈子以前的事了。也确实是几辈子前的事。
“但怎么可能？”
杜雷能感觉到十字形重组肉体对他的意识和记忆造成的损伤。真令人厌恶——简直就是持续遭受中风、再无康复希望的代名词。冥思曾经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现在却要求极度地专心，有时甚至超出他的能力范围。词语都躲避着他。感情就像时间潮汐一样出没不定，来势凶猛。有好几次，他都不得不离开其他的朝圣者，独自流泪，原因却又不得而知。
索尔叹了口气，再次检查了她的通信志监视器。“我觉得不必，保罗。从这上面来看，血糖值很高……营养水平监测结果显示，她简直像刚吃过一顿丰盛的大餐。”
其他的朝圣者。现在只剩下索尔和他的孩子。如果那两人能逃脱厄运，杜雷神父很乐意交出自己的生命。他想，与假基督做交易，这是罪孽吗？
“你觉得最后这个医疗包该不该给拉米亚用？”杜雷问。
他现在已经远远走下山谷，几乎快到它开始蜿蜒向东的地方，那里地势突然开阔，迎面却是一个死胡同，伯劳圣殿迷宫般的影子在岩石间穿梭。小径蜿蜒通向穴冢，到达西北方的墙面的附近。杜雷感觉到第一座穴冢中的清凉空气，受此引诱，他想要进入，只是为了躲避热量，恢复神志，闭上双眼小睡片刻。
过了不久，杜雷神父醒来了，两人吃了些布劳恩带回的各式罐头食品，充作早餐。海特・马斯蒂恩没有醒来，但是杜雷给他连上医疗包后，圣徒开始接收流液和静脉输入营养液，医疗包还剩下最后一个。
但他继续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