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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事闭口不答。西奥・雷恩站在一旁，感觉到一丝微风轻轻吹拂着自己的正式三角帽。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刚刚过去的航行实在是太古怪了，仿若梦幻。
如何被一只摇篮摇成了恶魔，
“可你还是回来了。”
而何来猛兽，时限终于到期，
“不。”领事低头和甄嘉相望，脸上似乎露出了一点笑容，“很少有文明会忘记叛徒，弗里曼・甄嘉。”
正蹒跚而向伯利恒，等待诞生？<a id="jiaozhu-59-2" href="#jiaozhu59-2"><sup>[59]</sup></a>
“即便在你看来，事情已经过了四个标准年，但你以为我们会忘记吗？”甄嘉问。
索尔不知道。他再次发现，自己毫不在乎。索尔想要自己的女儿回来。
弗里曼・甄嘉交叉双臂。她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拥有标准的驱逐者形态——光秃，瘦削，披着一身似乎在吸收光线的深蓝豪华流服。面带沧桑，但脸上几乎没有一条皱纹。眼睛很黑。
作战理事会中多数人的意见似乎炸开了锅。
“对。”美利欧・阿朗德淄和西奥・雷恩并肩站在领事身后一步之外，阴沉着两张脸。
梅伊娜・悦石坐在长桌子的最前面，她感觉到一种奇特但并不怎么难受的孤独感，那是由于长时间睡眠过少造成的。闭上双眼，即便是一秒钟，也意味着在疲劳的黑冰上滑动，因此她不敢闭眼，即使它们在火辣辣地灼烧，而简报、会话、紧急辩论的嗡嗡声在倦意的厚帘之下逐渐消退、模糊。
“然而你还是谋杀了我们的人，还向我们撒谎，并且自行提前几年激活了装置。”
理事会成员一起观看了181.2特遣部队的余烬——也就是指挥官李的攻击队——一个个地熄灭，直到最后，原先七十四艘舰船只剩下十几艘，仍旧在朝逼近的游群开赴。李的巡洋舰就在这些幸存者当中。
“对。”
在寂静的人员消耗期间，大家都凝望着这抽象的、带着古怪魅力的图像（那是极其真实的残暴死亡），就在此时，辛格元帅和莫泊阁将军完成了他们阴郁的战争评估。
“我们已经作出过说明，”甄嘉说，“在我们成功击退霸主飞船后，我们才会使用这一装置。也就在我们的侵略征服一触即发的时候。就在伯劳可以被……控制的时候。”
“……军部和新武士道是为有限的战争、小规模冲突、禁止极端、适中有度的目标设计出来的，”莫泊阁总结道，“军部只有不足五十万数量的服役公民，没法和一千年前的旧地民族国家军队相比。游群可以用人海将我们淹没，打败我们的舰队，通过数量取得压倒性胜利。”
“对。”领事的目光似乎正凝视着弗里曼・甄嘉身后的什么东西，很远很远的东西。
科尔谢夫议员坐在桌子对面的位置上怒目而视。在整个简报和争论的过程中，这位卢瑟斯人比悦石更为活跃——大多数问题都频频地转向他提出，而非悦石——就好像房里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明白，权力在转移，领导权的火炬已经被传递。
“杀了他们，抢夺了他们带到海伯利安的装置。我们告诉过你，那台机器可以瓦解所谓的时间潮汐，打开光阴冢，将伯劳从束缚中解放。”
还没呢，悦石想，她竖着手指，轻叩下巴，倾听着科尔谢夫在那儿向将军盘诘。
“对。”
“……撤退，防卫第二波名单上的主要星球——当然包括鲸逖中心，但还有其他不可或缺的工业星球，比如复兴之二、富士星、天津四丁以及卢瑟斯？”
“无缘无故，毫无预兆。”
莫泊阁将军低下头，翻了翻文件，似乎要借此隐藏眼中突然闪现的怒火。“议员先生，离第二波展开对目标名单的侵略，只有不到十天时间。复兴之二，在九十小时之内就将受到大举进攻。但是，我所说的是，凭军部目前的规模、体系和技术，我们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保住一个系统……比如说，鲸心。”
“我承认。”
柿沼议员站起身。“将军，这完全不能接受。”
“可你杀了他们？”
莫泊阁抬起头。“我同意，议员。但这就是事实。”
“我知道安迪尔的名字，”领事低声说道，“那三个技师并没有引介给我。”
普罗・特恩・登齐尔-希亚特-阿明总统坐在那儿，摇了摇白发苍苍、布满斑点的脑袋。“讨论这毫无意义。难道我们没有什么计划来防卫环网吗？”
“知晓一个事实，那就是——你杀死了弗里曼・安迪尔、弗里曼・伊里亚姆、考德威尔・贝兹、弥甄斯贝・托伦斯。”
辛格元帅坐在自己位子上发言道：“我们对威胁进行过估算。最好的结果是，我们离游群展开攻击最少还有十八个月的时间。”
“对。”领事说。他穿着自己最上等的深蓝波洛服，栗色披风，戴着一顶外交官三角帽。
外交部长佩索夫清清嗓子。“那……如果我们将这二十五个世界拱手让给驱逐者，元帅，距离第一和第二波侵略军攻击我们其他的环网世界，还有多长时间？”
“你明白，”弗里曼・甄嘉说道，她是超耳游群之弗里曼部落的合格公民发言人，“我们已经知晓你的背叛？”
辛格不必查阅他的笔记或者通信志。“佩索夫先生，那要看他们袭击的目标了，最近的环网星球——希望星——离最靠近它的游群有九个标准月。最远的目标——家园星系——用霍金驱动器驾驶的话，也得十四年左右。”
审理会在最高的阶地上开庭。十七名驱逐者——六男六女，还有五名性别不明——蹲坐在一个岩石圈内，这个圆圈外还有一个建有石墙的草圈。两个圈都把领事作为了它们的圆心。
“时间够我们转向战时经济政策。”费尔德斯坦议员说道，她那些巴纳之域选民仅剩四十标准小时不到的活命时间了。费尔德斯坦曾许诺，她将和自己的子民一起面对末日降临。现在，她的声音清晰，却毫无热情。“有道理。我们得认赔。即使我们损失了鲸心和二十多个世界，环网依然能生产大量的军需品……甚至只需九个月时间。这一年内，驱逐者将会深入环网，但我们肯定能通过大规模工业生产将他们打败。”
河流从太空蜿蜒而来，穿过离山脉半公里远的多层密蔽场，穿越了最宽阔岩石露台上的青草洼地，接着一头扎下一百多米，变成一条缓缓而行的瀑布，坠向下一块阶地，然后经由巧妙定向的浪花水流，反弹成五六条小溪流和小瀑布，沿着山脉壁一路而下。
防御部长伊本摇摇头。“在第一和第二波侵略中，我们会损失一些不可替代的原材料。环网经济将受到重创。”
一大团岩石飘浮在空中，仿佛一幅山脉漫画。满山的参差尖刺，锋刃山脊，荒谬绝伦的垂直面，狭窄的岩脊，宽阔的岩石露台，积雪盖顶的顶峰，窄得仅能让一人站在上面——并且还得是一脚踩在另一只脚上。
“我们有别的选择余地吗？”来自天津四丁的彼得斯议员说。
布劳恩竖起领子，走回风暴中，找到了通向伯劳圣殿的小径。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坐在阿尔贝都这位人工智能顾问身边的人。
她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转身跑回狮身人面像，找到索尔，把这一切告诉他，然后等在那里，一直等到风暴停息，清晨来临。但是，就在风暴的刮擦声和哀鸣声中，布劳恩觉得自己听到了来自荆棘树的尖叫，那棵树已经消失在沙帘之下了。
仿佛是为了强调这一时刻的重要性，一名新人工智能人格获准进入战略决议中心，他将介绍贴着“死亡之杖装置”那别扭标签的武器。他就是南森顾问。此人为男性，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脾气随和，给人深刻印象，有说服力，可信赖，充满了罕见的领袖魅力，让人一眼见到就会喜欢上他，并且还心生敬意。
她抬起头，葬台依旧还在，卡萨德安然躺在力场下，但是莫尼塔不见了。
梅伊娜・悦石立即就对这位新顾问产生了恐惧感和厌恶感。她感到，人工智能专家设计出这个投影，似乎就是特意要让人产生信赖和服从的反应。她感觉到桌边的其他人都已经有了这种反应。而南森的信息，她害怕的信息，意味着死亡。
布劳恩迈步向前，脑中已经涌现出二十多个问题，但墓冢内的时间潮汐实在是太强了，它们携着眩晕和似曾相识的波涛驱赶着她，让她不住地朝后退去。
几个世纪以来，死亡之杖一直都是环网手里拥有的技术——由内核设计，仅限军部人员和一些特殊安全军使用，比如说政府大楼的警力和悦石的禁卫军。死亡之杖不燃烧、不爆炸、不发射、不熔毁，也不会把啥东西轰成炮灰。它不发出任何声音，不放射任何无形的射线或声波覆盖区。它仅仅是让目标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