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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布劳恩的声音颤抖着。两个字听上去甚至有些深情。
“自打我走后,肯定发生了什么见鬼的怪事,”马丁・塞利纳斯嘶哑地说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还是你打算再来个水上漂?”
她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她发现,想要带着依旧虚弱不堪的诗人走下台阶,穿越伯劳圣殿撒满玻璃屑的地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使用消防员背负法。走到入口时,诗人在布劳恩背上无礼地捶打道:“比利王和其他人怎么办?”
肩膀、断掉的手腕、扭断的脚踝、撕裂的手掌和膝盖剧痛无比,她咒骂着,把自己挪到塞利纳斯身边的安全之地。
“以后再说。”布劳恩气喘吁吁,走出墓冢,进入黎明前的光亮之下。
爬到最后半米时,她的信心突然消失,无形的支撑物兀然不见,她重重地朝下摔去,撞到岩石台阶边缘,扭伤了脚踝,只来得及抓住塞利纳斯的膝盖,这才没让自己掉下去。
布劳恩步履蹒跚地走过山谷的三分之二,塞利纳斯懒洋洋地垂在她的肩膀上,就像一大坨柔软的衣服,突然诗人问道:“布劳恩,你还怀着身孕吗?”
布劳恩回转身,栽倒在看不见的狭小通道上,朝马丁・塞利纳斯爬去。
“对。”她回道,祈祷着,希望在这一天的折腾之后,孩子依旧完好。
布劳恩深吸一口气,然后又推了一把。伯劳沿着和她共有的无形平台朝后滑去,摇晃了一下,最后一头坠倒。布劳恩缩起身子,避开环绕着她的手臂,但锋利的手指之刃仍然抓住她的外衣,随着怪物的坠落而被撕扯,她听见并感觉到衣服被扯裂了。接着,她也摇晃着,挥舞着好使的手臂以求平衡,而玻璃伯劳在半空中转了五百四十度,最后坠向地面,碎成无数参差不齐的碎片。
“想要我背你吗?”
布劳恩站在空气上,被伯劳那三米高的玻璃雕塑所拥抱。胸膛内,在心脏的位置上,有只仿若黑色大飞蛾的东西在颤动,对着玻璃扑扇着乌黑的翅膀。
“闭嘴。”她一面说,一面沿着翡翠茔旁的小路朝前走。
伯劳完全冻在了原地,已经变得脆弱不堪,金属的光泽慢慢蜕变,被水晶的透明光亮和玻璃的明亮光辉所取代。
“快瞧。”马丁・塞利纳斯说道,他垂在她的肩上,脑袋几乎已经朝下,但还是扭动着指着前面。
布劳恩把手摊开在怪物宽阔的胸膛前,用力推。
在清晨的光亮下,布劳恩看见领事那架乌黑太空飞船屹立在山谷入口的高地上。但诗人指的并不是那边。
刀刃在刚刚切进皮肤时,就马上停了下来。伯劳被冻住了,就好像包围着他们的时间能量流突然凝结成了一大块琥珀。
索尔・温特伯站在狮身人面像入口的眩光之中,呈现出身影。他高举着双臂。
就在怪物把她拥进怀里,拥进金属胸脯上长出的弯曲利刃,拥进张开的下巴和一排排钢铁之牙时,她感觉到手指之刃切进了组织和皮肤。但是布劳恩依旧稳稳地站在稀薄的空气上,她朝前探去,将自己未受伤的手平摊在伯劳的胸脯上,感受到冰冷的外壳,同时也感觉到一股能量暖流从她身体中倾泻而出,贯穿全身。
谁或什么东西,正从眩光之中走出。
相信?布劳恩感觉到肾上腺素奔腾潮涌,她在无形的台阶上迈步向前,越走越高,慢慢进入伯劳的怀抱。
索尔先看到了她。光和流体时间的洪流从狮身人面像中涌出,一个身影在其中现身。他看见,是个女人,她在璀璨的入口中显出侧影。一个女人抱着什么东西。
她和伯劳面对面站着,岩石地板距离脚下十米。怪物张开四臂,似乎在咧着嘴朝她微笑。它的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暗淡的光泽,红色的眼睛炯炯如日。
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
相信?布劳恩把重心移到前脚,踏了上去,稍微摇晃了片刻,最后把另一条腿也挪了过来。
他的女儿瑞秋出现了——健康、年轻的瑞秋,他上一次见到这个年纪的瑞秋,她正离开去某个叫海伯利安的世界,去完成她的博士论文。二十四五岁的瑞秋,也许大了一点点。但就是瑞秋,毋庸置疑,长着金褐色头发的瑞秋,依然很短,在额前分开,双颊一如既往桃红一片,带着某种新的狂喜,笑容温情脉脉,几乎带着颤抖,眼睛——大大的绿色眼睛,缀满了褐色的小点——紧紧盯着索尔。
脚下,除了空气,别无他物。
瑞秋抱着瑞秋!小孩的脸枕在年轻女子的肩膀上,扭动着身子,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哭,两只小手一张一合。
相信?布劳恩抬起腿向前探去,感觉踏上了一片虚无,她短暂地闭上双眼,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脚似乎碰到了坚硬的台阶,便又睁开眼睛。她睁开双眼。
索尔站在那儿,目瞪口呆。他想要说话,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又试了试:“瑞秋?”
布劳恩稍稍碰了碰他的手,站起身,面对着五米外的伯劳,他们之间空无一物。
“爸爸。”年轻女子说道,走向前,一只手抱着孩子,微微转过身,以防压到孩子,用另一只手揽住了学者。
“相信该死的伯劳把我们宰了,把我们俩都串在那该死的树上。”塞利纳斯喘息着。他挣扎着抓住布劳恩的胳膊,“布劳恩,要我重新回到树上,还不如死了的好。”
索尔亲了亲自己长大成人的女儿,抱住她,闻着她清香的头发,感受着她的真实存在感,然后从她手中抱起孩子,举到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上,同时感受到新生儿传递过来的战栗,婴儿吸了口气,大哭起来。他带到海伯利安的瑞秋安然躺在自己的怀抱中,非常小,红色的脸庞皱巴巴的,她睁着四处游移的眼睛,试图定睛在父亲的脸上。索尔捧着她的小脑袋,将她举得更近,稍稍审视了那张小脸,最后转身面对着年轻女子。
“闭嘴。”布劳恩说。然后,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相信什么?相信谁?”
“她是不是……”
“又来了,”马丁・塞利纳斯喘息道,“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她的年龄更替已经正常。”女儿说。她身穿一件既像法袍又像礼袍的柔软材质的褐色衣服。索尔摇摇头,盯着她,眼前的女子笑了,他注意到她嘴角右下方的小酒窝,怀里的小孩在同样的地方也有一个小酒窝。
“该死。”布劳恩喃喃自语。
他又摇了摇头。“这……这怎么可能发生呢?”
“相信。”莫尼塔说完,便消失了。伯劳没有分神。它垂下四手,朝前走来,似乎不是走在空气中,而是走在坚硬的石头上。
“这不会持续很久。”瑞秋说。
“救命!”布劳恩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