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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潘卡基和他的同事们肩负的任务依旧很沉重。潘卡基说,作为一名儿科医生,他曾经亲眼见过一千多个脊髓灰质炎患儿。开车经过村庄和城镇的时候,他只需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个是脊髓灰质炎患者。于是,我开始意识到,他们无处不在:那个乞丐,瘦弱的双腿盘在身下,靠一辆木头手推车往前滚动;那个男人拖着腿在街上走路的样子好像拖着一截木棒;还有那个行人,一条萎缩的胳膊紧紧蜷曲在身侧。
世界卫生组织早在将近20年前就开始投身这场战役,誓在全世界范围内消灭脊髓灰质炎。如果成功,应该算得上人类历史上最辉煌的一项成就。不过,也只是个大大的“如果”而已。国际组织喜欢发一些雄言壮志,要为这个星球扫除这样或那样的威胁,可惜几乎总以失败告终。这个世界地域如此广袤,又如此复杂多变,想要高高在上、让它俯首称臣恐怕很难。
“扫荡”的第二天,我们来到了乌帕尔哈拉,这是卡纳塔克疫情最先暴发的地方。首个病例的患儿现在14个月大了,上半身很健康,几乎算得上是强壮,进行治疗之后的几天,他的呼吸就恢复正常了。不过当他的妈妈把他放到床上俯卧的时候,就能看出他的腿是萎缩的。护士教给这位妈妈一些练习操,让她给孩子做,因此他的左腿已经恢复了足够的力气,可以爬行,可右腿还是软绵绵地拖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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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的污水池是露天的,路上净是满身污泥的猪和脑袋压在蹄子上、像猫一样蜷着身体打盹的奶牛,我们绕过这些前行,找到在那个男孩之后染病的邻居女孩。她18个月大,大大的脸盘显得闷闷不乐,牙齿雪白雪白,头发又短又硬,耳朵上带着小小的金耳环,穿着件黄棕相间的格子花纹衣裳。她在妈妈的胳膊中扭动着身体,只是双腿垂荡在衣服外面。在阳光下,她的妈妈表情呆滞地站在我们面前,抱着她小儿麻痹的孩子。潘卡基轻轻地问她,孩子是否服用过疫苗——因为也许她拿到了疫苗,但并没有给孩子服用。那位母亲说,在女儿生病前的几周,一位医疗工作者曾来过这里发放疫苗。但她听见其他村民说有孩子服用这个东西以后发烧了,所以她拒绝给孩子服用。现在,她的神情里满是深切的悲伤。她盯着地面说,她不明白。
地区医院的一名医生按照突发性小儿麻痹症的标准规程,打电话到邦<a id="link-201" href="#link-202"><sup>①</sup></a>首府班加罗尔,向那里的世界卫生组织的医疗监督官员汇报情况。接到电话的官员派人采集了男孩的粪便样本,并送往孟买的一个国家级化验室做细菌培养。6月24日,化验结果最终反馈回来。世界卫生组织驻新德里的一名年轻技术官员接到了电话:这是一例被确诊的脊髓灰质炎。这种病本来在印度南部已经灭绝,现在警报又重新拉响了。
随后,潘卡基继续往前,一家一家地检查接种人员的工作。全部检查完以后,我们离开了。往村外延伸的道路是条红色的土路,牛车在上面留下了一条条车辙,我们的车子就顺着这些车辙“嘎吱嘎吱”地前进。
2003年4月,一家人去北方旅行探亲。5月1日返回后没多久,男孩开始发烧,一阵阵痛苦地恶心呕吐。他的父母带他到邻近的诊所,医生给他打了一支消炎针。两天后,高烧退了,不过他还是无法挪动自己的两条腿。父母吓得慌了手脚,又带他去给那位医生看,医生诊断不出来,因此把他送到60多公里以外的贝拉里地区医院。日子一天天过去,无力的症状蔓延到男孩的全身,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微弱而吃力,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医院病床上。
“如果脊髓灰质炎最终消灭了,你会做什么?”我问潘卡基。
首例病例是一名11个月大的小男孩,长着一头浓密的黑发,他妈妈总是喜欢把他的头发往前梳,这样一来,刘海儿就更能衬托出他圆圆的脸蛋。他们一家住在栋格珀德拉河流域一个名叫乌帕尔哈拉的村子,位于印度南部的卡纳塔克邦。村子三面都被山峰环绕,山上植被很少,怪石嶙峋。村子里没有自来水,而且经常停电。男孩的妈妈不识字,爸爸也只能看懂路标。他们都是农民,和三个孩子一起住在用茅草和泥土搭成的棚草屋里,只有一个房间。不过,孩子们还是被喂养得很健壮。每隔一阵子,他们全家就会出去旅行。
“嗯,麻疹还没消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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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id="link-202" href="#link-201">①</a> 印度的基本行政单位,类似于中国的省。——编者注
如果把勤奋理解为获得伟大成就的先决条件,那么对于任何一个承担高风险任务的人而言,它都是最困难的挑战之一,他的行为和表现必须到达极高的、几乎是无法企及的标准,方能称之为勤奋。然而,一些从事医疗工作的人们却做到了,他们的付出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在印度根除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的战役就是一个例证。
<a id="link-204" href="#link-203">②</a> 钩虫是一种肠道寄生虫,靠吸食人体内的血液为生。——编者注
在词典里,勤奋被定义成“为完成某种事业而付出的持续、认真的努力”。这个定义过于简化,还蕴含了点残酷的味道。假如一个人将此作为其毕生的生活状态,那么他的生活似乎真的很狭隘,也太缺乏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