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项技术的意义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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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矛盾意念法在治疗强迫性神经官能症和恐惧症方面有效,尤其是对预期焦虑症导致的病症有效,但它也不是万能药方。此外,它只是一种短期的治疗方法。不过,我们也不能因此得出结论,这种短期的治疗方法只具有临时性的治疗效果。已经去世的埃米尔·A.古特尔曾经说过:“弗洛伊德正统的一个最常见的错觉是对其治疗效果的长久性的错觉。”<a id="footnote_quote_txt016_5" href="#footnote_content_txt016_5">[5]</a>我的病历档案记载了20多年前对一名患者进行矛盾意念法治疗的医学报告。从那个病例看,疗效是永久性的。
矛盾意念法还可以用来治疗睡眠障碍。对失眠的恐惧<a id="footnote_quote_txt016_4" href="#footnote_content_txt016_4">[4]</a>对入睡的过度关注反倒让患者更加难以入睡。要克服这一恐惧,我通常建议患者不要试图入睡,而是试着做相反的事,就是尽可能晚点上床睡觉。换句话说,对入睡的过度关注会产生一种不能入睡的预期焦虑,因此必须运用矛盾疗法,以不睡觉来替代它,这样很快就会入睡了。
最值得注意的一个事实是,不论病症的原因是什么,矛盾意念法都有效。这印证了埃迪斯·威斯科普夫-焦尔森的话:“虽然传统的心理治疗法坚持认为治疗方法要以病因为基础,但有可能是某些特定的情况在患者童年时引起了神经官能症,而在其成年时期用完全不同的因素使其得到缓解。”<a id="footnote_quote_txt016_6" href="#footnote_content_txt016_6">[6]</a>至于神经官能症的确切原因,除了体质因素 (不论是身体的还是心理的),像预期焦虑这样的反馈机制是不是重要的病理因素?特定的症状对应着某种恐惧,恐惧激发出症状,而症状本身反过来又强化了那种恐惧。在强迫性神经官能症病例中,我们可以观察到类似的因果链。在此类病例中,患者一直在与困扰他的意念做斗争。<a id="footnote_quote_txt016_7" href="#footnote_content_txt016_7">[7]</a>但是,他强化了它们的力量,因为压力增强了反压力。症状再次被强化!另一方面,一旦患者停止了和强迫症做斗争,转而以嘲弄的方式去取笑它——运用矛盾意念法——那么恶性循环就会终止,症状开始减轻,最终治愈。在比较幸运的病例 (指没有存在之虚无的患者)中,患者能够成功地嘲笑其神经官能性恐惧,并完全忽视其存在。
不过,上述情况不应让读者留下这样的印象,那就是矛盾意念法只对单一的症状才有效。利用这种意义疗法,我在普利克里尼克医院的同事成功地治愈过最严重、病程最长的强迫性神经官能症。一名65岁的妇女,患盥洗强迫症有60年。爱娃·科兹代拉医生先用矛盾意念法对她进行意义疗法治疗,两个月后,患者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她说,在被维也纳普利克里尼克医院收治之前,“生活对我来说是场噩梦”。出于对细菌的强迫性恐惧,她不得不整天待在床上,不能做任何家务。现在我还不能说她已经痊愈,因为她偶尔还会有强迫性意念。但是,她已经能够“嘲笑它”,也就是能够运用矛盾意念法了。
正如我们看到的,应当运用矛盾意念法来对抗预期焦虑,用反应消除法对抗过度的意念及过度的反应。不过,除非将患者的注意力转移到其特定的生命使命上来,否则反应消除法最后也不可能起作用。<a id="footnote_quote_txt016_8" href="#footnote_content_txt016_8">[8]</a>
还有一个病例是有关言语能力的。维也纳普利克里尼克医院喉科的一位同行给我介绍一名患者,是他从业多年来见过的最严重的结巴患者。这名患者从记事那天起一直受到结巴的困扰,只有一次例外。那是在他12岁时,他在公交车上逃票。售票员抓住他后,他想到唯一逃避处罚的办法就是引起售票员的同情,所以他竭力想让人家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可怜的结巴孩子。但是当他想结巴的时候,却做不到了。他无意识地运用了矛盾意念法,虽然不是想治疗自己的病症。
打破恶性循环的,不是神经官能症患者的自我考量(无论是自我怜悯还是自我嘲弄),治疗的要义在于自我超越!
还有更多的病例能够进一步证实这一点。某患者是名簿记员,他看过许多大夫,去过许多诊所,但都没什么效果。后来他到了我的诊所,极度绝望,主诉想要自杀。他患书写痉挛症多年,最近情况变得更严重了,甚至面临着被解雇的危险。只有迅速治好病,才能保住他的饭碗。爱娃·科兹代拉医生首先建议患者:做与平常所做相反的事,就是干脆不去想如何整齐漂亮地书写,而是尽可能地去涂鸦。患者要对自己说:“现在,我要让大家看看,我是个多么糟糕的书写者!”在他想尽可能地乱涂时,反而做不到了。“我试着去乱涂,但就是做不到。”第二天他这么说。不到两天工夫,他就摆脱了病症的困扰,观察期内也没有再犯。他又成了一个快乐的人,完全能够胜任目前的工作。
<a id="footnote_content_txt016_1" href="#footnote_quote_txt016_1">[1]</a>为了治疗阳萎而开发的一些特别的技术意义疗法就是以过度意向 (hyper⁃intention)和过度反思 (hyper⁃reflection)理论为基础 (具体内容参阅弗兰克尔在国际性期刊杂志上发表的 “快乐主义和性神经官能病”)。当然,这些不能用于本章所说的技术性意义疗法的一部分。
不过,这样的治疗过程必须借助于人类特有的幽默感中的自我审视能力。运用意义疗法中的 “矛盾意向法”的治疗手段激活了这种基本的自我审视的能力。同时,患者也就能够使自己远远地审视自己的神经官能症状。戈登·W.奥尔波特在 《个人与宗教》一书说:“学会自嘲的神经官能症患者可能就学会了自我管理从而治愈。”<a id="footnote_quote_txt016_3" href="#footnote_content_txt016_3">[3]</a>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矛盾意念法正是奥尔波特主张的经验验证和临床应用。
<a id="footnote_content_txt016_2" href="#footnote_quote_txt016_2">[2]</a>参阅弗兰克尔,“Zur medikamentosen Unterstutzung der Psy⁃chotherapie bei Neurosen”,Schweizer Archiv fur Neurologie und Psychiatrie,43卷第26-31页。
读者会注意到,这个过程实际是逆转患者心态的过程,直到他以相反的愿望取代原来的害怕。这样的治疗有效地降低了焦虑之帆上的风力。
<a id="footnote_content_txt016_3" href="#footnote_quote_txt016_3">[3]</a>纽约麦克米兰出版公司1956年出版,第92页。
举个例子。一名年轻的医生由于害怕出汗来向我咨询。他只要一想到会出汗,马上就会大汗淋漓。为了切断这种恶性循环,我建议他在将要出汗时下决心让大家看看他是多么能出汗。一个星期后,他又来告诉我,只要他遇到了引发他预期焦虑的人,他就对自己说:“以前我只出过12公斤的汗,这次我至少要在他面前出上120公斤的汗!”结果,遭受这种恐惧症折磨四年之久的他只用了一个疗程也就是一周的时间,就彻底摆脱了这种病症。
<a id="footnote_content_txt016_4" href="#footnote_quote_txt016_4">[4]</a>即睡眠恐惧症,在多数案例中都是因为患者忽略了一个事实,人所需要的实际睡眠时间的长短是由机体决定的。
意义疗法所谓 “矛盾意向法”的技术基础源于以下两方面的事实:一方面,正是恐惧导致了所害怕的事情的出现;另一方面,过度渴望使其所希望的事情变得不可能。我早在1939年就在德国描述过矛盾意向法。<a id="footnote_quote_txt016_2" href="#footnote_content_txt016_2">[2]</a>我们可以利用这种方法,让患恐惧症的人关注他所害怕的事情,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a id="footnote_content_txt016_5" href="#footnote_quote_txt016_5">[5]</a>《美国精神病学杂志社》10(1956)第134页。
另外,像上面所说的过度渴望 (意义疗法称为 “过度反应”)也可能是致病因素 (就是说会导致疾病)。下面这个临床报告有助于说明我的意思。某年轻妇女找到我,主诉性冷淡。病历显示她在幼年时曾经受到父亲的性侵犯。但是,导致她性神经官能症的还不是幼年时期的那段经历。因为通过询问,我得知她是由于阅读了精神分析方面的读物才知道那段恐怖的经历终究会在日后显现其后果的。这一预期焦虑既使她过度渴望证实自己的女性能力,也使她过度渴望在性生活中以自我为中心而不是以对方为中心。这样,她就不能享受到性高潮带来的高峰体验,因为性高潮被作为目的而成为渴望的目标,而不再是忘我投入、献身于对方的副产品。经过简短的意义疗法治疗,患者的过度渴望和对自己体验性高潮能力的过分关注被 “消减”了。在她将注意力调整到适当的目标即性伙伴身上后,她的性高潮就自发地出现了。<a id="footnote_quote_txt016_1" href="#footnote_content_txt016_1">[1]</a>
<a id="footnote_content_txt016_6" href="#footnote_quote_txt016_6">[6]</a>“Some Comments on a Viennese School of Psychiatry,”The Journal of Abnor⁃mal and Psychology,51(1955),701-703页。
奇怪的是,跟恐惧能带来你所害怕之事一样,强迫性的愿望反而使你极为盼望的事情变得不可能。这种过度渴望在性神经官能症患者身上最为常见。男人越是想显示自己的性能力,或女人越是想表现自己性高潮的能力,就越不可能成功。快乐是 (而且一直是)一种附加品,如果这种附加品本身成了目的,反而会受到减损。
<a id="footnote_content_txt016_7" href="#footnote_quote_txt016_7">[7]</a>通常这种行为都是由患者和某种恐惧驱使的,他的困扰表现出他对即将发生或已经发生的事情的极度紧张。病人没有意识到一种经验事实即强迫性精神官能症正在削弱他的精神病药物的作用。
像对死亡这样的现实的恐惧是不可能通过意义疗法的心理剧来消除的。同理,像广场 (旷野)恐怖症这样的神经官能性的恐惧也不能通过心理调适来治愈。但是,意义疗法发明了一项特别的技术来治疗这类病例。要了解适用这项技术时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让我们先看看神经官能症患者经常出现的 “预期焦虑”症状。这种恐惧症的特点是它恰恰造成了患者所害怕的情景。比如,害怕脸红的人在走进大厅、面对众人时,实际上更容易脸红。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将 “愿望是思想之父”的说法修改为 “恐惧本身是引起恐惧的事实之父”。
<a id="footnote_content_txt016_8" href="#footnote_quote_txt016_8">[8]</a>这种判断可以从实验社会心理学的创始人之一弗劳德·亨利·奥尔波特的话中得到验证,“当人们的努力对抗转为无私的目标时,整个生活会变得更加美好,即使人的神经官能症从来没有完全消失”(op.引自第9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