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再来一碗豆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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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喝豆汁的人,想必,遇事时不会绝望到哪里去。
豆汁相貌鄙陋,闻之又无喜感。
坐在由四合院改建的小饭店内,北京朋友热情,点了一整桌地道小食。当豆汁隆重登场时,已无处安放,他们干脆直接将豆汁挪至我面前,带着期许地望着上海客人平生第一回尝这北京味。
捧起碗,摆出喝永和豆浆般的豪饮状,竟立刻被制止:“你别后悔啊!”举起小勺,顿觉自己是实验中的白鼠,往嘴里缓慢而郑重放入,咽下,酸味随即满嘴蔓延。赶紧掰一块旁边碗里的油炸面粉。
一分钟神闲气定后,那酸臭记忆似早已远去,剩下的唯独香甜回味,并感觉胃口大开,如故宫的笨重大门被缓缓推开,金光从不断扩大的缝隙中渗出。
好喝。
嘴角挂起笑意,我喝了起来。四周见状,皆为惊诧,转瞬又转为欣喜,至少谁都不愿远道而来的客人大哭闹脾气,甚至掀桌大骂“什么玩意儿”吧!况且,平生第一回尝试这“北京糖水”,我倒是既激动又真心喜欢的。
朋友介绍,豆汁在北京百姓间极受爱戴,但唯独懂的人才懂,不爱的人是永远爱不上的,颇有些“灵性”的命运意味。喝下它,功效也极佳——通肠。
听罢,我神色大变,即刻停手。想起刚读过的一段美国家庭故事,儿子问父亲:“如何辨别坏掉的食物?”父亲对儿子的教育是森林放养,回答:“我眼睛没有装上显微镜,吃就吃呗!看排出的情况,就知道了。”
难得前来北京,不想整日与马桶为伴,即便欢喜,还是不要冒险。但时至今日,想来又有些悔恨,再也尝不到如此美妙的怪味了。
有天,买到了薄荷茶叶,在办公室厨房泡茶,趁着滚烫,幸福地边用力闻薄荷香边吸鼻子(一入冬,我的鼻子便自动进入running状态,风雨无阻,如感冒般一期一会)。引来三两同事驻足围观,他们正喝着楼下摊铺放满奶精的奶茶。好奇问这是什么中药,我好心说你尝试一下也会爱上,对方勉强地抿了口,立刻逃开。
那该从何说起,每日早晨我必饮姜汁红糖茶的习惯呢?那气味和口感与薄荷茶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豆汁、薄荷、姜茶,大概这种趋势下去,不免真会有天喝起苦到钻心的中草药来还觉味美,也不再令老妈头疼如何哄骗我吃上几片营养丰富的苦瓜。
兴许经历过些事后才发现,人生的模样,绝非小朋友蜡笔画中的太阳公公,烟囱总是冒着幸福白烟的尖顶小屋,还有在草坪上手拉手嘴角向上弯曲的爸爸妈妈和小孩。事实是,人生有如豆汁,相貌鄙陋闻之不喜,生有时死有命,中间的这段漫长旅途却也不得掌控,大风大浪或者琐碎扬尘,来什么就要硬着头皮喝下去。
怎又知,苦与臭的身不由己终会过去,之后的回味,是甜是香是美好。朋友去蹦极,站在上面的时候很害怕,可跳下去的一刹那,突然发现曾在乎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回家路上,脚踩着地,顿悟只要活着就够幸福。
并非越活越犬儒,而是啊,苦中作乐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古龙说,一个人如果走投无路,心一窄想寻短见,就放他去菜市场。我说,不行,那人见五彩蔬果欢腾鸡鸭只会一时有生之念头,长久看来必定再犯。倒可以给他买碗豆汁,豆汁相貌丑陋闻之又无喜感。
会喝豆汁的人,想必,遇事时不会绝望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