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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贵!”
康乔从包里掏出几张打印稿递给他:“看看,杂志今天进印刷厂了,周六就能买到了,你要给我宣传啊,买上50本。”
“我不想卖,定得高些,没人买才合心意。”康乔道,“历来拍卖会都有流拍品,我们参赛第一,以不脱手为要旨。”
老远就望见谢之晖伉俪了,几日不见,陈曦看到康乔就跑上来了:“康姐!”
没谁舍得把自己这么看重的油画卖给别人的,姑娘们想想也是,不再要求康乔进一步牺牲。
下午天气很好,天高云淡,康乔困得东倒西歪,在谢之晖派来的宾利上差点呕吐了。老板跟小平头司机攀谈着,她半死不活地坐在后排,怀里抱着品牌赞助的红色长裙。时间太紧,老板又心急,这条裙子差强人意,只能说凑合用,得靠摄影师选取好角度,拍出意境之美。
拍卖会当天,盛况非凡,连用旧挂历纸叠成的钱夹都被喊出了一百块的价格,竞拍成功者是个男生,当场就把钱塞进了捐款箱,拿着女式钱夹笑开了花。大部分买主都是男生,这显而易见。男生为暗恋的女孩掏腰包,为女朋友掏腰包,不惜拿着父母汇来的生活费,千金买一笑。据好事者事后统计,这场拍卖会,少说也成全了十对情侣。
女王赤足站在游轮甲板上,一袭红衣,凭海临风。色彩会很鲜亮,也符合《女王派》试刊号的口号——女王临天下。但封面硬照是很考验摄影水平的,老板很抠,舍不得请顶级摄影师,他联系到的人只是个给本地小服饰品牌拍宣传画册的,他的镜头下,模特的双脚一律摆成内八字,立在布景前笑得僵硬。一组照片看下来,弄得康乔很没底,干脆自己画出示意图,届时让摄影师照本宣科就行。
康乔被气氛感染,也看上了一样,是用五颜六色的电缆线编织成的窗帘。窗帘色彩缤纷,美不胜收,最中间是个胖乎乎的卡通字“嘿”,她对它一见钟情。有个小胖子男生一直在跟她抬杠,她喊八十,小胖子喊八十一,她喊八十五,小胖子买八十六,就这么一块一块地加上去,康乔忍无可忍,恶狠狠地喊:“一百八!”
康乔又拿起冰冻饮料瓶子刺激着脸颊,在纸上画出示意图。副总裁的小照她已看过,算不上美女,但眉目清晰,有英姿飒爽之感,收到邮件时,康乔对着电脑屏幕端详了许久,通知老板将拍摄场地定在豪华游轮,画面也呼之欲出:
小胖子闭上嘴巴。
模特是谢之晖老爸公司的客户,某投资银行的副总裁,34岁的事业女性,很符合《女王派》的定位。老板将最棘手的事都扔给康乔了:“拍摄场地谢之晖能帮我们搞定,但你得让他有针对性地去联系。”
康乔把窗帘拿到了手,高高兴兴地捧在手里看个没完。别看是用电缆线这种成本极低的原材料编制的,但这个小手工业者很讲究配色技巧,白色橘色绿色棕色搭配得赏心悦目。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台上的竞拍如火如荼也置若罔闻,直到主持人一锤定音,声音激动得颤抖:“同学们!同学们!今晚最高的竞拍品产生!三千块!三千块!”
若不太困,康乔甚至是喜欢清晨回家的。晨风清凉,街边早点摊刚支起,豆浆很香,油条酥脆,再带一份给方扣,她吃完了再去上班,挺好。但这期她不能够,编辑们是能补休的,但她下午还有事,老板约了谢之晖提供了模特拍照,她得督场。
十多年前,对穷学生来说,三千块是个大数目了。室长坐在一旁说:“糟了!”康乔一惊,抬头一看,自己的油画被拍出了!
新一期稿子已全部收齐,挂钟上的时间已指向凌晨4点,编辑们分头聊着天,打算捱到6点,这样整个白天都不用来了。公司的补休制度是,加班到晚上9点都不算加班,而加班到10点,则意味着次日上午10点到公司就可以了,以此类推。
她顿时恼得七窍生烟,眼光如电地搜寻着肇事者,原是学生会主席。他接过主持人的话筒,沉稳有度地发表者官方言论:“女生部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我们学生会内部当然是要鼎力支持的!这件拍品更是难得的艺术品,从构图到画功都深得我心,为此学生会决定,提供三千元经费购买这幅画!一方面是支持灾区人民,另一方面是支持艺术!”
多少清高的人到最后都向生活低下了头,即使我已修炼得这般人格破产。亲爱的,你呢。
掌声雷动,康乔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很想嚷一嗓子:“我不卖!”室长大力扯住了她,“会后找主席要去,拍卖嘛,作作秀,走走过场就完事!三千块可以吃好多顿了,干嘛跟人家的心头肉过不去!”
但老板会对她说:“你是公司的高层,考虑问题得站在公司的立场。”康乔心知肚明,老板只是假意送了一顶大帽子给自己,让她替他扛着事;而下属当她是主管,让她替她们顶着事。每个人都觉得,你拿得多,就得受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是个打工的,但就是这样一份工,你还得硬扛,还被很多人羡慕。
寝室的姑娘们都凑过来嘀咕了:“我们集体打上门去,谁怕谁!”
康乔说:“我们是家庭作坊草台班子,我算什么主编?纯粹一个打工的。”
“反悔就反悔!著作权还在你手里吶!”
方扣有次迷惑地问康乔:“我瞧着人家杂志的主编很悠闲,只负责审审稿,余下的事都交给底下的人做。有些大杂志的主编还能飞巴黎参加时装周呢,你啊,恨不得老死在《星期八》。”
拍卖结束后是答谢会,买主和卖方互相认识认识,说说客套话,拉拉小关系,看对眼的异性们就留了小字条,俨然一个小型相亲现场。学生会主席过来意思了一下就走了,康乔着急地去找女生部部长:“我不想卖那幅画!”
换封面的事情发生过好几次,康乔习惯了每期封面一经设计出来,就给老板过目,然后再征求发行部上下的意见,修改一次二次三次……很多次。没人会体谅《星期八》的出刊时间在几个小时后,经不起反复折腾。但康乔又不得不改,否则一旦销量下滑,责任就得是自己背。
女生部部长爱莫能助:“众目睽睽,同学,别让我难做。再说,你的作品能给灾区人民贡献三千善款,难道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吗?三千块,在偏远山区,可以建一座希望小学了,孩子们就有书读了……”
于是康乔只得换,再把美编叫来改封面,即使美编昨夜工作到凌晨,这一天她本该倒休好几个小时。而康乔就更惨些,她每天都有一堆公司会议要参加,跟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坐在一起商讨着经营大计,倒休于她根本是个太阳,一直存在,从未接近。
康乔不理她,转身就走,冷不丁地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人哎一声,一双眼睛极晶莹:“是你买了我的窗帘?”
康乔揉了揉额头,她也想凑合凑合,一举通过半咸不淡的头条,放编辑们一马,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发行总监和老板都不放过她,她也没办法。尤其是老板,对头条的重视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菲林都躺在印刷厂了,他还会给康乔打来电话,要求改封面,理由是昨夜娱乐圈发生了大事件,巨星某某某涉嫌藏毒,已被警方逮捕。尽管这则消息还在观望中,但它比先前定下来的头条更有价值,理所当然要顶上。
那是人生中,康乔第一次见着赵鹿。穿宽大的衬衫,肩膀上搭着烟灰色薄毛衣,面孔小而精致,眼珠很深很黑,戴男款手表,表面很大。她的侧面有点像老牌港星张敏,是很硬朗的五官,但无疑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