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家 (第2/5页)
当年明月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听完这番话,也先使者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可他们万想不到,下面他们听到的话将更为耸人听闻,因为杨善先生吹牛的高潮部分即将到来。
此次他派出的使臣名叫皮勒马尼哈马(这个名字很有特点),但估计也先本人对这次出访也不抱多大希望,因为这已经是第六批使臣了,指望外交奇迹出现,似乎也不太现实。
六十多岁的杨善此时摆出了老奶奶给小孙子讲鬼故事的架势,绘声绘色地为瓦剌人描述了一幅可怕的景象。
也先却并不糊涂,他从李实的反应中发现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朱祁镇除了在这里浪费他的粮食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于是他决定再派一批使臣出使大明,务必把这个累赘丢出去。
“我们在边界埋伏了很多火枪和带毒的弓弩,你们被打中就必死无疑(百步外洞人马腹立死),而且我们还在交通要道上安放了很多铁锥(隐铁锥三尺),你们的马蹄会被刺穿,根本无法行动。”
李实倒是相当高兴,他本是一个芝麻官,这次不但升官,还出访见了回世面,骂了一把太上皇。
估计杨善还是一个擅长编恐怖故事的人,他最后还煞有其事地对脸都吓得发白的瓦剌人说:“实话告诉你们,每天夜里你们睡觉的时候,我们派了很多刺客窥视你们的营帐,来无影去无踪,你们还不知道吧!”
朱祁镇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帐篷里,他终于明白,自己回去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就这样,杨善终于结束了他的牛皮,微笑着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些吓得目瞪口呆的瓦剌人。
一个不知所谓的使者,一个哭泣的太上皇,一个无奈的部落首领,这场闹剧般的出访就此结束。
可光吓人是没有意义的,于是杨善继续他的表演。
可怜的也先,他实在也是没办法了。
他脸色突变,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发出了一声叹息:
堂堂一代枭雄,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唉,可惜这些都没用了。”
“太上皇帝留在这里又不能当我们的皇帝,实在是个闲人,你们还是早点把他接回去吧!”
瓦剌人刚刚被这位仁兄那诡异可怕的语气吓得不行,突然又看他态度转温,搞不懂他玩儿什么花样,便追问他为什么。
也先看李实没有什么反应,急得不行,说出了这段对话中最为经典的一段话:
杨善这才说出了他最终的用意:
李实仍然是唯唯诺诺,毕竟他只是个芝麻官,哪里有这样的发言权!
“我们已经讲和,彼此之间就像兄弟一样,怎么还用得上这些!”
也先接着说道:你回去告诉皇帝,只要派几个太监大臣过来,我就马上派人送去,这样可行?
瓦剌人笑了,他们终于不用担心那些火枪、铁锥和刺客了,虽然这些东西并不存在。
李实没有回答也先,因为他不知道,即使知道,他也不能回答。
杨善也笑了,因为他又成功地讲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他很奇怪地问李实:怎么国书中不提接朱祁镇回去的事呢?
结束了这场饭局上的较量后,杨善动身去见也先,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将是一场真正的考验。
也先看完了国书,倒也不怎么生气,看来脾气总是由实力支撑的。
最后的考验
作为外交惯例,也先与李实又开始了一次对话,而这次对话也堪称经典。
杨善终于来到了也先的面前,他明白,最后的时刻到了。他没有丰厚的礼物,也没有体面的国书,但他要让眼前的这个一代枭雄心甘情愿地与自己和谈,并且免费(他也没钱给)把朱祁镇交给自己。
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啥可说的了,李实结结实实地把太上皇训斥了一顿,便离开了他的营帐,去见也先。
他要实现这个不可能的任务,要征服也先这个雄才大略的征服者,而他唯一的武器就是他的智慧。
“我用错了王振,这是事实,但王振在时,群臣都不进言,现在却都把责任归结于我(今日皆归罪于我)!”
果然,谈话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因为也先发火了。
朱祁镇听到这两个问题,心中百感交集,他无法也不能回答这两个问题,唯有失声痛哭,并说出了他唯一的辩词:
也先之所以愤怒,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开战以来,他吃了不少亏,此刻他抖擞精神,采用先发制人的策略,向杨善提出了一连串的责难。
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一个小小的芝麻官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去嘲讽太上皇,朱祁镇那仅存的自尊和威严就此彻底消散。
“为什么你们降低马的价格(削我马价)?”
如此之态度,如此之问话,若非载于史书,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为什么你们卖给我们的布匹都是劣等货(帛多剪裂)?”
太上皇有今日,只因宠信王振,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宠信这个小人?
“为什么我们的使者经常被你们扣留(使人往多不归)?”
问题二:
“为什么你们要降低每年给我们的封赏(减岁赐)?”
太上皇住在这里,才记得以往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问完之后,也先杀气腾腾地看着杨善,等待着他的回答。
问题一:
虽然也先的态度咄咄逼人,但他提出的这些问题也确实都是事实,而杨善作为一个只管礼仪的官员,这些国家大政根本就没他的份儿,更不用说对外发言了。
李实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最终问出了两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问题。
但是现在他必须回答。
朱祁镇开始了见面后的第二次哭泣,但这一次,哭的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李实并没有哭。
面对这样的局面,杨善却并不慌乱。他稳定住自己的情绪,表现得神态自若,脑海中却在紧张地思索着一个得体的答复,在过去五十多年的宦海生涯中,他已经历过无数的危机和困难,但他都挺住了,眼前的这个难关应该也不例外。
身为太上皇,竟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朱祁镇确实是没办法了,他只想回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