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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把钱攥在手里,嘴上却说:“你这人也太自私了,把人伤成这样,想掏点钱就完了。这万一耳朵聋了,那可得受一辈子罪。”
他的话引起围观旅客议论纷纷:“就是啊!把人伤成这样,咋能说走就走呢!”
汪新和林建军身穿便衣、戴围脖夹在人群中间当看客。林建军见男女骗子演戏演得挺像模像样,憋不住想逮个正着。汪新碰了碰林建军的胳膊,示意他少安毋躁,继续看那二人演戏。
只听那男人装作高风亮节地对那旅客说:“那这么地吧!我学个雷锋,帮你送她去医院,你工作证押这儿。她要是没大事儿呢,回头照你单位的地址,给你把证寄回去;要是有事儿的话,你得负责到底。”男旅客万分感激又无奈地说:“行……”那男人扶起地上的妇女,将钱递到她手里说:“走吧大妹子,我送你去医院。”男旅客点头哈腰地对那男人和妇女说:“谢谢啊,太谢谢了!大妹子,对不起啊!”
那男人搀扶着妇女走了,围观的旅客也散了。汪新和林建军混在来往的人群中尾随着男女骗子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他俩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开始分钱。女骗子拿着男旅客的工作证问男骗子:“那工作证咋处理?”男骗子随口说道:“扔了。”女骗子有点于心不忍:“钱咱拿了,工作证给人寄回去呗!那玩意丢了不好办。”男骗子不耐烦地说:“操那心干啥!”
汪新见时机成熟,示意林建军他俩来个前后夹攻,然后开口说道:“你这就不讲究了。”男女骗子一惊,转身看到汪新和林建军,问道:“你俩谁呀?”汪新晃着手中的手铐,斜睨着男骗子:“不认识我了?”男骗子定睛一看,大吃一惊:“你……”汪新哈哈大笑起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咱俩真是有缘。”人赃俱获,想抵赖也没啥用,见已无路可退,俩骗子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
汪新将所有后续事情处理妥当,回到红阳乘警派班室内,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给马魁打电话汇报工作。他在电话里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说着他逮俩骗子碰瓷敲诈的整个过程,言语中透露出无比的自豪和满足,时不时还讨好地像个孩子向他师傅要表扬。电话那头的马魁则不动声色地跟以前一样,说着言不由衷和敲打汪新的话,再三提醒他别翘尾巴,否则露腚就要出丑了。师徒俩唠了半天,末了,汪新试探地问马魁就他这表现能否回宁阳,马魁反问汪新就拿这点成绩想回宁阳?他马魁不会因为汪新是他徒弟,就去走领导后门,宁阳不是他的家,想什么时候回去就回去。
听完马魁的话,汪新虽然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拍着胸脯向师傅表示,自己不会靠走后门回宁阳!他要靠自己的努力和行动,体体面面地回去!
挂了汪新的电话,马魁心里很是欣慰,多多少少也有些自豪。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笑着自言自语道:“这臭小子,是个可造之才!”
春去秋来,秋风卷起落叶肆意飞舞。北方的秋风,带着些许寒意袭来。
王素芳的病情,是在这个秋天暴发的。
马魁下班回到家,习惯性地说了句:“我回来了。”半天没见王素芳应声,他走进里屋,愣住了。只见妻子靠坐在被垛旁,手里仍然拿着针线和一件衣服,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在她的身旁,躺着熟睡的儿子马健。马魁凑近妻子,轻声地叫道:“素芳,老王!”王素芳没反应。他用手推了推,王素芳突然歪倒在炕上。马魁瞬间惊呆了……
救护车将王素芳送进了铁路医院急诊室,一番检查之后,情况很严重。王素芳被送进了病房,看着脸色煞白、憔悴不堪闭着眼睛输液的妻子,马魁心如刀割地守在病床边。主治医生刘主任走进病房,面色凝重地对马魁说:“马魁同志,您跟我来一下诊室。”
俩人走进诊室,关上房门。刘主任严肃地说:“马魁同志,我必须得跟你说实话了,您的爱人……恐怕没多少日子了。”马魁一下愣住了,吃惊地问:“啥?咋回事?”刘主任难过地说:“您的爱人得的是癌症,肺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现在癌细胞已经转移,您要有思想准备。她一直瞒着您。”刘主任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马魁整个人呆若木鸡。片刻之后,他转身拉开诊室房门,冲了出去。
马魁踉踉跄跄地冲进病房,跪在王素芳的病床前,搂着妻子泪流满面说道:“为啥呀,素芳,你为啥不早点告诉我?”王素芳拉着丈夫的手,惨然笑道:“告诉你也没用,这个病没法治。”马魁痛哭流涕,紧紧抱住妻子,不住地埋怨自己:“我要早知道,你病得这么厉害,我还上啥班,破啥案哪?素芳,我对不起你!”王素芳也悲从中来,流泪安慰马魁:“老马,我能跟你过上两年好日子,知足了。”“都是我害了你,素芳,我对不起你。”马魁崩溃得像个孩子似的,大声哭泣着。
这时,护士推门进来,对马魁说道:“您是王素芳的家属吧,麻烦您给病人办理一下住院手续。”说完走了出去。
马魁颤巍巍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出病房。办完住院手续,他步履艰难地往病房走,走着走着,神情恍惚,脚下一个踉跄,他伸手扶住墙……
马魁像是行尸走肉,缓慢地扶着墙朝前走去。走到一个角落,他站住身,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抱紧胳膊,将头埋在胳膊下,轻声地抽泣起来。
汪新从马燕的电话中得知王素芳病重的消息,匆匆赶到医院来探望。在医院住院病房走廊,汪新远远地看到蹲在角落的马魁,忙快步走了过来。“马叔,您咋了?”汪新轻声地问。马魁赶紧站起来,掩饰着说:“没事儿,你来干啥?”汪新没有回答马魁的问话,又道:“婶儿咋样了?”马魁叹了口气,汪新沉默地望着马魁。少顷,两人默默无语地朝王素芳病房走去。
得知母亲病重住院的马燕匆匆来到王素芳的病床前,一把抱住母亲哭了起来:“妈,您肯定会好起来,医生肯定弄错了,咱再换一家医院试试。”
王素芳强忍泪水轻轻地给闺女擦着眼泪,哽咽着说:“燕子,妈没多少日子了。你大了,你爸工作忙,你得把这个家挑起来。”马燕摇着头,心碎地喊道:“妈……”
马魁红着眼圈,和汪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马魁,马燕满脸泪水地哭着说:“爸,咱换家医院,医生肯定搞错了。”马魁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走到病床前,坐下身。王素芳输着液,轻声地说:“老马,你和燕子别都戳在这儿,留一个就行,马健没人管呢!”马魁声音低沉地说:“老陆家的看着呢!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事儿别管。”王素芳没说话,看着汪新打招呼:“汪新,你也来了。”汪新点了点头:“婶儿。”
王素芳想要坐起来,马魁和马燕扶她坐起,她轻声地对马魁说:“我给马健做了五套棉袄棉裤,从小到大,放在咱家的衣柜里了,够他穿到十八岁了。给你纳了三十副鞋垫,也在衣柜里,你脚汗大,记得要常换。”马魁望着妻子,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王素芳看了看闺女,又望着汪新:“燕子,往后,你这性子得收一收,别老呲打人。小汪啊,你往后多让着她点。”马燕抽泣着,说不出话来。王素芳疼爱地看着闺女:“你们那点心思,当妈的最清楚,你俩打小一块长起来,知根知底的,我放心。”
汪新有些动容地说:“婶儿,您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燕子吃亏的。您先好好养病。”马魁瞟了一眼汪新,轻轻咳了一声。他哽咽着说:“素芳,你听我说,你这病呀能治好。你得有信心,得……”
王素芳轻声对马魁说:“老马呀,我能多活这几年,是老天爷开眼了,我知足了。燕子,你跟小汪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跟你爸单独唠唠。”
马燕答应一声,和汪新走了出去。
马魁握住妻子的手,眼里含泪。王素芳轻声地说:“老马,我走了,不能照顾你了。马燕不顶事,马健还小,家里总得有个女人呀。我走了以后,你要是有看上眼的,就续个弦。”马魁潸然泪下:“素芳,你在说啥呀!”
王素芳望着丈夫,眼含热泪真诚地说道:“你听我说完,我没多少时间了。我知道你这个人重情重义,要是我不松这个口,就你这脾气,后半辈子指定是一个人过,我不放心。你曾经说过,沈大夫她里外一把抓,是个能人,我也觉得她能擎起这个家来。”马魁擦了一把眼泪,嗔怪说:“越说越离谱,别胡思乱想。”
王素芳之所以在病危的今天跟马魁提起沈大夫,是因为她已经跟沈大夫倾心交谈过了。对于马魁的为人及人品,沈大夫打心眼里喜欢他、信任他和尊敬他。同住一个院,沈大夫对王素芳一家也是真诚以待,是个完全可以信赖和托付的人。所以,她将丈夫、孩子和依依不舍的家托付给了沈大夫。
王素芳对马魁嘱咐了半天,最后说:“还得跟你垫两句话,你和汪永革呀,真有挑破窗户纸的那一天,你们就和好吧。老马,你答应我。”马魁望着妻子点了点头。
马魁安慰妻子,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夫妻俩还畅想着女儿结婚生子的场景,马魁退休后带着王素芳去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旅游的情景。这些空中楼阁让王素芳眼含热泪,她静静地躺在马魁的怀里,微笑着停止了呼吸。马魁哭喊着王素芳的名字,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铁路大院的左邻右舍闻讯来到医院,等候在走廊里。病房门开了,刘主任走了出来,盖着白布的王素芳躺在病床上,由马魁、汪新、牛大力和蔡小年推了出来。马燕扑了上去,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老吴媳妇和老蔡媳妇搂住失声痛哭的马燕,沈大夫流着泪整理好王素芳身上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