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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头巾恶声恶气地骂起来说:“那你想什么?想你娘个头!你当你是谁?没撒泡尿照照自己?一身贱骨头,满脸晦气,隔着八丈远就能闻着你一股酸臭气,还拿着自己当个宝了呢,狗屁不是!”鲜儿说:“姐,我不想嫁人你何必逼我呢?”红头巾说:“我是逼你吗?扳着驴腚亲嘴儿不知香臭你,天上掉馅饼你拿屁股接,气死我了你!”说罢急匆匆出了屋子。
大财神果真站在红头巾房外的回廊愣神儿,红头巾走到他跟前。大财神急切地问:“怎么样?”红头巾说:“您别急,我这个妹子哪儿都好,就有一样,犟着呢。”大财神问:“哦?为什么?”红头巾说:“我也不瞒您,我妹子本来有个相好的,这不,才叫散兵打死了,心里过不来呢。”
大财神笑着点了点头说:“俺果然没看错,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儿,这就更可贵了。不急,好人儿都是千呼万唤才露面呢,俺等着。”说罢,从怀里捞出一块金怀表说,“这个送你了。”红头巾笑着说:“我也不是爷们儿,要这个干什么?”大财神说:“知道你用不上,留着好送给你中意的爷们儿啊。”红头巾咯咯笑着说:“我中意的爷们儿就一个,就是您,您就留着吧。”大财神哈哈大笑说:“红头巾,俺本来挺喜欢你的,可你现在一身老毛子味儿,叫人受不了。”
自此后,大财神是三天两头往这木楼跑。这日天不黑,就早早来了。老鸨子迎接说:“哎呀呀,我的大财神,您这些日子可是跑顺腿儿了,我家的门槛儿快让你踏平了,赶明儿我可得要你给换个新的,要不然这风啊雪啊打着旋儿往屋里灌,冻得姑娘们钻在被窝儿里还直打哆嗦呢。”大财神笑着说:“你这张嘴,就是能咋呼。行,赶明儿俺叫人给你扛副棺材板子来,能破多少门槛子?”老鸨子说:“你看看,还认了真了,我是说句笑话。”大财神说:“俺可不是说笑话,早就想孝敬你副寿材了。”老鸨子说:“那我就先谢谢了。快上楼吧,鲜儿等着您呢。”
红头巾和鲜儿说闺房悄悄话。红头巾说:“你们交往这么久了,没看出来?他这个人啊,和一般的老爷们儿还真不一样,粗中有细,对娘们儿可真的是耐心烦儿,不管是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没看他对谁动过粗,说起话来柔声柔气,就怕吓着姑娘,多会体贴人!”鲜儿说:“看好了?看好了你就嫁给他。”
红头巾嘎嘎笑着说:“我倒是想。不行喽,在他眼里我是臭皮囊,他看好的是你。”鲜儿说:“我看他对你也挺好的。”红头巾说:“这也是实话,可他是把我当爷们儿看待。你看不出来?他看我和你的眼神儿都不一样。”鲜儿说:“怎么个不一样法?”红头巾说:“看我吧,直通通的;看你呢,似看似不看,两只眼,瞄一下躲开了,又瞄一下,又躲开了,里边的故事多了。”
正说着,大财神挑开门帘进来了说:“呀,姐儿俩在说悄悄话,我来得不是时候吧?”红头巾咯咯笑着说:“得了,别装模作样了,要进来就进来。”大财神笑着说:“这不,快入冬了,送你们几样东西。”说着打开手里拎着的包裹。包裹里是两条貂皮围脖儿,几样首饰。
红头巾惊呼道:“我的天啊,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能受得起?”大财神说:“也没有什么,估摸你们女人喜欢这些,也花不了几个钱。”鲜儿说:“大哥,您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这几样东西可能养活不少人呢。”大财神说:“在关东山做什么生意最发财?”鲜儿说:“您是做山货生意的?”大财神说:“叫你猜了个大概其。”鲜儿说:“这么说您经常在深山老林子里转悠?”大财神说:“对呀,关东山没有俺没去过的地方。”
鲜儿艳羡地说:“多好啊,当年我和红姐也在山场子干过,那自由自在的日子多眼气人!”大财神说:“那可不,老林子里什么没有!就说吃吧,荤的有各种大牲口,烤鹿肉、狍蹄筋,就是熊掌也不稀罕;素的呢?猴头蘑、黄花菜,松茸也有的是。想吃飞禽?有啊,飞龙鸟吃没吃过?那味道太鲜美了!”
鲜儿说:“我对吃的还不太感兴趣,就是喜欢那里一年四季的好景致,春里满山的野花开不败,把大山打扮得像个新娘子;夏里满眼的葱绿躲不掉,养眼;秋里呢,那颜色更好看了,绿的,黄的,红的,还有那各色各样的野果子,撑死人;冬里就更好看了,一座座大山白盔白甲,看看哪个都像大将军,坐着雪爬犁逛了这山逛那山,美死了!”
红头巾说:“鲜儿,看你美的,要是真的喜欢就跟大财神走呗。”大财神说:“鲜儿,跟俺去吧,俺领你去开开眼,你也给俺唱唱戏,俺那儿还有个自娱自乐的戏班子呢,要是玩够了再回来。”红头巾撺掇说:“去吧,多好的机会!”鲜儿犹豫着:“那就跟你去看看?”大财神说:“那就定下来,俺去准备准备。”
大财神赶着马车拉着鲜儿去北边看他的大生意。一路上照顾有加,眼见着鲜儿大冷天要打瞌睡,大财神说:“鲜儿,可不敢打瞌睡,俺给你讲故事?”鲜儿说:“你快讲,不讲我还真的要睡着了呢。”大财神说:“俺给你讲讲土匪为什么叫胡子好不好?”鲜儿说:“你讲。”
大财神说:“从前一家子有兄弟十八个,家里穷。娘说:你们兄弟都出去谋生吧,一年后回来见我,看你们都学会了什么道理和本事。哥儿几个一走就是一年,所到之处穷人多富人少,富人吃喝玩乐,穷人挨饿受冻。他们回来对娘说:娘,天下不公平!娘说:怎么讲?兄弟们说:富人太富,穷人太穷!娘说:你们想怎么办?兄弟们说:世上什么行业都有了,就缺一个杀富济贫的行业,我们想去干。娘说:可你们一杀人,人家不就认出你们是我的儿子了吗?儿子们说:我们都戴上面具再插上些毛,别人就认不出来了。于是他们一个个化装好了就去杀富济贫,所以后来老百姓就把土匪叫胡子。”
鲜儿说:“哎呀,胡子原来是这么叫起来的啊!哎,那咱们老家为什么叫土匪是响马呢?”大财神说:“你说咱老家呀?咱老家的土匪做活文明,要想抢劫之前先放响箭打招呼呢。”鲜儿咯咯笑着说:“土匪还有文明的?文明人当不了土匪。”大财神说:“你看我文明不文明?”鲜儿说:“这还用问吗?”大财神说:“我就当不了土匪?”
鲜儿说:“你要是土匪天下就没有好人了。”大财神说:“我要是呢?”鲜儿说:“我就杀了你!”说完后打量着周围的景色说:“大财神,你说要领我看你的大生意,大生意在哪?怎么越走越远呢?”大财神笑着说:“别急,就到了,就到了。”说完后打了一个响亮悠长的呼哨。
马车停下,鲜儿不知所措,正要说话,突然间,路两边的山林中跑出近百名带枪的土匪。众人边跑边喊着说:“大掌柜的回来喽!”鲜儿大惊失色。旁边的大财神笑眯眯地说:“这就是我的大生意!”土匪们围住马车不住地鸣枪。鲜儿一下子瘫倒在马车上:“你,你真的是土匪呀!”大财神哈哈大笑道:“我就等着你杀了我呢。”
满屋的松木明子把大厅照得雪亮。大厅里摆着两溜长案,众土匪坐在长案后,边吃喝着,边神态不一、聚精会神地正在听鲜儿唱着二人转。大厅正中横摆着一个大案台,大财神坐在高椅上,格外认真地听着。他的两个得力干将老四和姜炮头也神态不一地听着。
鲜儿唱的戏文却是自己闯关东的坎坷经历:
小奴家我未曾开言泪水纷纷,
诉一诉心里的苦君子听苗根。
鲜儿我本是那山东良家的女,
娇生惯养也是爹娘的甜心心。
自幼儿许配了朱家的大公子,
两小无猜本是一对儿好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