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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武说:“好吧,喝!我这半辈子还真就没喝醉过,今天就他醉一回,也算了了份心愿。”传武一口喝干了酒,把空碗伸到镇三江面前。镇三江笑了说:“哎,这就对了。”
鲜儿和一队土匪策马疾行。鲜儿突然勒一下马缰,马放慢了速度。鲜儿问身边的土匪说:“老四啥时候去的红草沟?”土匪说:“一早吧?”鲜儿说:“他去红草沟我咋不知道?”土匪说:“许是走得太急了吧?没得工夫告诉你。”鲜儿勒住马说:“不对!”她掉转马来,双腿夹一下马肚子。马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传武喝得眼睛乜斜了,他站起身,晃了晃说:“痛快!真他妈的痛快!终于喝了一回醉人的酒,这回死也不屈了。走吧,我该上路了,谢谢你这顿酒。”镇三江也醉了,他瘫在椅子上,努力睁开醉眼说:“兄弟,你真不肯留下来吗?”
传武直着舌头说:“是好爷们儿,谁当胡子!不留!死也不留!”镇三江垂下头,挥挥手嘟囔着说:“送他上路吧。”几个土匪持枪进来,还有一个手里拎着鬼头刀。两个土匪上前将传武捆上,推着往外走。传武转过身含着泪,朝镇三江说:“大掌柜,我求你件事儿,好好对待我姐姐,你要是对不起她,我的鬼魂也饶不了你。”镇三江也流泪了,嘱咐那几个土匪说:“手头利索点儿,别叫他遭罪。”
土匪们押着朱传武站定。操刀土匪说:“兄弟,不要怪我。人哪,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托生。明年今天,兄弟我到你坟头给你烧纸。”操刀土匪举起刀来。忽听背后传来鲜儿的喊声:“住手——”鲜儿骑马飞来,马一声长嘶,停在朱传武身边。鲜儿跳下马来。朱传武说:“姐姐,大掌柜言而无信!”鲜儿问操刀土匪:“咋回事儿?”操刀土匪说:“大掌柜有令,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二龙山!”鲜儿对土匪们说:“等着我跟他说两句话!”
鲜儿引着传武走出树林,说:“你走吧。”传武拉住她说:“姐姐,你跟我一块儿走吧。”鲜儿说:“我是大掌柜的人,跟你走算咋回事儿?”传武说:“你放了我,他们能饶了你吗?”鲜儿说:“这就不用你管了!”传武说:“姐姐……”鲜儿怃然说:“姐姐在山上已经待惯了,性情野了,心也野了,哪儿也去不了了——我也不想去。”
传武落寞而去,鲜儿无声地哭了起来。梦里想过千百回的相会没想到竟是这种结果。
鲜儿回了大厅,在门前背了两手,叫过一个喽啰捆了自己。镇三江已醒了酒,神色阴沉地看着自缚双手的鲜儿。
众土匪力劝说:“大掌柜息怒,饶二掌柜的这回吧。”“大掌柜,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放一码吧。”“二掌柜是咱二龙山的有功之臣哪!”鲜儿说:“谁放了条子,砍谁的头,这是道上多少年的规矩,不能因为我是二掌柜的,就把规矩给变了。不过,”她让一个匪徒摘了她手腕上的银镯子说,“当家的,这是传武给我的,我得先还了人家,回来,杀呀剐呀任由弟兄们处置。”
镇三江想了想说:“你要是一去不复返了呢?金蝉脱壳,骗得了我吗?”鲜儿说:“我是那样的人吗?要跑,我就跟他跑了!”镇三江又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成全你。只是得我替你去还!”他吩咐身边土匪说,“把二掌柜先看起来,等我从山下回来再说。我再会会他朱传武。老四啊,你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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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后院,急促的敲门声。朱传文披衣出来问:“谁呀?”张垛爷的声音传来:“快开门!”传文忙打开院门。张垛爷和马帮的伙计们抬进个人来。朱传文上去一看,竟是朱传杰!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传文惊恐地叫道:“老三——”
把传杰抬上炕,又叫了医生,全家人都是一副焦急神色。朱开山问张垛爷:“这是咋回事儿呀?”
张垛爷说:“我这辈子也没摊上过这种事儿呀!路过歇马岭的工夫,天外天的胡子就把货劫了。我咋跟他碰码(见面套近乎),他们也不开面。胡子头问谁叫朱传杰,三掌柜的就答应了。土匪们二话不说,连拳脚加棒子把三掌柜一顿乱揍。胡子头还要俺捎话回来,叫朱家往后在潘五爷跟前放顺从些……唉,这回我算是栽了!”
朱开山沉着脸说:“这是人家卯上了,怪不得你!”
服了药,传杰昏沉睡去,玉书坐在床头寸步不离。朱开山靠墙坐着说:“都看见了吧?人家下狠茬子了。都说说,往后咱的日子咋办?”一家人互相看看,没人应声。文他娘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是当家的,咱家的事情都听你的,你就拿章程吧。”朱开山直愣愣地望着天棚说:“咱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