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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味楼后院的正房里,朱开山喝多了,倚在椅子上,合着眼。文他娘说:“喝那么多干什么?也不怕人笑话。”朱开山嘻嘻笑着说:“咱能喝多吗?那点酒算什么?”秀儿端着盆热水推门进来。文他娘说:“秀儿,你爹说他没喝醉,可是刚刚进门时,就差点扑地上去!”
秀儿说:“爹,你这是在哪喝的?”朱开山说:“一郎的分号开张,不得给一郎长个脸吗?也就多喝了两盅。”文他娘说:“一郎没喝醉呀?”朱开山说:“说我醉了,他比我还醉,还没撤桌,就吐两回了。”秀儿担心地说:“娘,咱去看看一郎?”文他娘说:“这还有一个呢!娘怎么离开?”秀儿说:“那俺去看看他?”
文他娘说:“应当哪,麻溜去吧!”秀儿转身出去了。朱开山说:“要不,也不能喝这么多呀!看着那些日本人,我心里头堵得慌。”文他娘问:“去了不少的日本人?”朱开山点点头说:“我担心哪,早晚一郎得栽进日本人的怀里呀!”文他娘说:“放心吧!一郎可不能跟咱家二心。”
到了马迭尔大酒店,秀儿想敲门,又怕吵醒了一郎;想叫服务员开门,又有些害羞。思来想去,秀儿也不顾了,叫人开了房门。一郎在床上呼呼大睡,酒气熏天。秀儿给他倒了一杯水,守在一旁,不眨眼地盯着他看,满脸的柔情。好一会子,一郎睁开了眼睛。秀儿说:“喝口水吧。”一郎点点头,秀儿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问:“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一郎说:“谁知道呢?不小心就醉了。”秀儿说:“咱爹回家说,你都喝吐了,还难受吗?”一郎说:“好多了。”
良久,他抓过秀儿的手说:“秀儿,过两天,我回天津去。”秀儿说:“急什么呀?”一郎说:“分号开张了,天津还有一摊子事呢!”秀儿不舍道:“什么时候还回来呀?”一郎瞅秀儿一眼,逗她说:“就不回来了。”秀儿说:“为什么?”一郎说:“这面分号也有人管着,我还回来干什么?”秀儿不吭声,低下头,泪水悄悄流下来了。一郎笑了说:“哪能啊,逗你呢!”秀儿眼泪没干,又笑了,扑到一郎怀里说:“你不回来,俺就跟你去!”一郎说:“不怕别人说?”秀儿笑着说:“有你在身边,俺谁也不怕!”
传杰和绍景正向朱开山说着去山东筹集资金的事。朱开山问他们:“黄老先生没说这笔钱的利息多大?”绍景说:“他账房的人说了,只要两年内能返回六十万本金,黄老先生一点利息不要!”朱开山叹道:“大人大量啊!”传杰说:“黄老先生是冲着咱和日本人争夺矿山,才这么干的。”
那文领着矿业厅的秦秘书进来了。传杰和绍景赶紧站起来说:“秦秘书,你怎么来了?”传杰又转过脸来向朱开山介绍说:“爹,这就是姚厅长的秘书,姓秦。”秦秘书说:“三位都在这,是这样,姚厅长病了,可是他还挂念着山河煤矿的事,叫我来问问你们,这趟去山东事情办得如何?”朱开山说:“姚厅长病了?”秦秘书说:“轻度中风。”传杰说:“那咱得去看看哪!”朱开山说:“是啊,现在就去。”
爷几个坐了秦秘书的轿车,直奔姚厅长家而去。谁知道,进了姚家客厅,只见姚厅长和夫人谈笑风生,满脸笑容,没有一点儿中风的迹象,众人都有点儿愣。姚厅长一笑,问朱开山说:“山东之行可有收获?”绍景说:“姚厅长你不是中风了吗?”姚厅长还是笑着,请他们坐下说:“还是先说说山东之行的情况。”朱开山说:“黄老先生借了六十万,一点利息不要。”传杰说:“还得感谢姚厅长您给黄老先生过了话啊!”姚厅长如释重负地说:“好啊,我姚某人悬着的这颗心总算可以着地了。”
秦秘书说:“厅长,前天我来看您,您还下不了床呢,怎么这么快就……”姚厅长哈哈大笑道:“那是在等着山河矿的人回来,演给日本人看的。”秦秘书说:“您演得也太像了,连我都相信了。”姚夫人笑道:“你们不知道,他读大学的时候,演过文明戏。”姚厅长说:“我不那么演,日本人能放过我吗?”
姚厅长坐下来,拿过茶几上山河煤矿的开采申请书,当即签了字。朱开山、传杰、绍景齐声说:“谢谢!谢谢姚厅长啊!”姚厅长说:“谈不上谢,为山河煤矿,姚某人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一辆轿车驶到森田府邸门口,石川上前打开车门。日本关东军的尾崎大佐下来,一身关东军军服,但神情举止却有几分文雅之气。他问石川说:“森田老师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石川说:“您进去就知道了。”
二人进了会客厅,森田眯缝着眼凑近打量尾崎,说:“你怎么越来越像个读书人了?”尾崎说:“本来学生就是读书出身。”森田说:“别忘了,你也是我的学生。”尾崎说:“是,跟老师学过柔道和剑术。”森田说:“现在你还是帝国的军人。”尾崎说:“学生不敢有片刻忘记。”森田说:“那就好!甲子沟煤矿落到中国人手里了。”尾崎说:“怎么会呢?”石川说:“他们矿业厅的姚厅长骗了森田总裁,把甲子沟煤矿批给了一帮中国的小商小贩。”尾崎说:“老师,您就是为这个事找我来吗?”森田点点头说:“想听听你的见解。”石川帮腔说:“尾崎大佐,矿业厅把甲子沟煤矿批给那些根本不具备开采能力的小商小贩,是纵容不正当竞争,我想我们完全可以根据这一条向中国政府提出抗议,他们歧视日本人!”
尾崎说:“老师,对这个姚厅长,学生也有个办法。”森田示意他说,尾崎说:“学生可以找到中国的高官,叫他们免掉姓姚的官职。”森田说:“还有呢?”尾崎说:“还有?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开采权已经批给中国人了。”森田摇摇头说:“看来,你真忘了自己是帝国的军人。”
传文丧着脸,从四味楼二楼下来,那文瞅见了问他:“你怎么下来了?”传文说:“待上面干什么?”那文说:“陪咱爹他们多喝一会儿啊,说会儿话。”传文说:“开采权批下来了,人家高兴,我算干什么的?”那文说:“你算干什么的,你是老朱家的人!”传文说:“老朱家的人,也分三六九等,咱爹是山河矿的总经理,老三是副总经理,我,家里的长子,连潘绍景都不如,人家还当上个副总经理。”那文说:“那不是大伙选的吗?再说,开煤矿的事,你压根就没参与,丧什么脸子?”传文说:“我当初不参与也是听咱爹的。”那文说:“咱爹不改主意了吗?他改主意了,你就得随后跟上!老是这么往后,哪年哪月山河矿能有你的位置?”传文说:“那你说怎么办?”那文说:“明个儿是山河矿正式成立的日子,你给我好好张罗着,再嘟嘟着这么张猪头脸子,别说我当众叫你下不来台!”传文不放声了,闷着头往一边走。那文拽住他说:“听没听见你?”传文哼一声道: “耳朵没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