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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心照不宣地相互拍了拍肩膀。
朱开山在床上昏睡着,文他娘在一边陪姚厅长说话。姚厅长说:“老嫂子,大夫是怎么说的?”文他娘说:“大夫说啊,他这病是从气上得的,可是,吃了好几服顺气去火的药,也没怎么见强,这两天反倒有些重了,时不时地有点糊涂。”姚厅长说:“病可不能拖啊,换个大夫看看。”文他娘说:“换好几个大夫了。”
朱开山睁开眼,望了望姚厅长说:“这是哪位啊?”姚厅长说:“老哥,是我,姚振中,矿业厅的。”朱开山说:“哦,姚厅长啊,对不起你啊,山河矿要丢了!”姚厅长说:“老哥,别这么说,传杰他们的起诉书,我看了,道理讲得挺清楚。法律上有明文规定,控股股东可以转让买卖,但是必须经过董事会和股东大会通过。打赢的可能性很大啊!”文他娘说:“但愿官司能赢,官司赢了,他这病也能去一大半子。”
正说着,那文领了一个人进来,说:“爹,娘,这位是法院的,姓梁,梁法官。”梁法官说:“东省高级法院民事厅主审法官,梁汉清。”姚厅长说:“你好,我是矿业厅的,姓姚,姚振中。”那文朝着梁法官说:“人家是姚厅长。”
梁法官并不搭理姚厅长,径直问道:“床上这位就是山河煤矿的总经理朱开山吧?”朱开山说:“是我。”梁法官板着脸,看了看文他娘和姚厅长说:“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朱总经理谈,你们可以出去一下吗?”朱开山说:“不用吧,都是家里人。”梁法官看一眼姚厅长说:“你也是朱总经理的家里人吗?”
姚厅长一笑道:“当然不是,可是我和朱总经理有兄弟之谊,我叫他老哥,他叫我老弟。”朱开山说:“山河煤矿能开起来,能走到今天,姚厅长没少出力。”文他娘说:“梁法官,俺是他老伴,姚厅长和俺们家不分里外啊!”梁法官说:“那好,不过,咱有言在先,我今天说的,作为当事人的配偶和朋友,你们一概不得外传。”姚厅长说:“就是说要保守机密呗!”文他娘说:“俺肯定做到。”朱开山说:“你放心说吧!”
梁法官说:“山河煤矿的起诉书,我认真看过了,今天给你们的答复是:本厅不予受理。但是,需要补充一句,这不是我梁某人的本意。”朱开山说:“你这个话,我听着糊涂啊!”姚厅长说:“是有点含混,你宣布不予受理,怎么又说不是你的本意啊?”梁法官说:“你也是官场之人,应当清楚,官大一级压死人,张景惠,张长官你一定熟悉吧?”姚厅长不屑地一笑道:“那个人,早晚投进日本人的怀抱。”朱开山说:“这话怎么讲啊?”姚厅长说:“1929年,张学良宣布东北三省易帜,甩开日本人,一切听从南京政府的。张景惠那时就明里暗里地和张学良作对,到处讲他们张家父子的东北军,如今兵强马壮,哪能忘了人家日本人的提携。”
梁法官说:“就是这个张景惠,当上东省的行政长官了,一再打电话给法院,说山河煤矿起诉森田物产,纯属刁民闹事,不得受理。”朱开山说:“这么说,官司没等打,山河煤矿就已经败了?”梁法官说:“不要简单地做如此悲观的推测。”姚厅长说:“你有什么高明的办法吗?”梁法官说:“朱总经理,在矿权纠纷这件事上,你们能不能再找个别的申诉理由?”
朱开山说:“说森田煤矿没通过董事会和股东大会的允许,就收购山河煤矿,这条理由不挺硬实吗?”梁法官说:“是,理由比较充分,可是,本厅一旦受理,判决的结果你知道是什么吗——只能是叫森田物产补上董事会和股东大会这个手续。最终,煤矿还得是森田物产的。所以,也是出于这层考虑,本厅才听从了张景惠的话,不予受理。”
姚厅长朝朱开山说:“老哥,你不是一直怀疑那个一郎的资金来源吗?”朱开山说:“是啊,可是叫人查了一番,结果那些资金还真是一郎的。”梁法官说:“收购股权必须是自有资金,拆借来的法律上一概不允许。如果在这一点上你们能找到证据,我梁某人现在就可以宣布,山河煤矿胜诉!”姚厅长说:“老哥,要不我找银行的朋友帮着查一查?”梁法官说:“这倒是个很好的渠道。”朱开山点点头说:“那就麻烦你姚厅长了。”
4
一辆卡车开来,传杰从车上下来进了自家的院门。院子里站满了人,连楼梯和二楼的走廊上也都是人。传杰问一个伙计说:“家里干什么这是?”伙计说:“三爷,大老爷给老太爷请了个大神来。”传杰一皱眉说:“怎么还闹这些东西?”他匆匆上了楼梯,直奔朱开山房间而去。
屋里光线很暗,窗户上遮了窗帘,桌子上摆了香炉,燃着香。朱开山坐在椅子上,头上蒙了块红布,文他娘站在一旁扶着他。当厅是一个大神,敲打着一张单鼓,身上系了条五彩的短裙子,腰间是一圈铜铃铛,边唱边跳:“俺东山上住来,东山上待,那王母娘娘,俺叫她师太。葫芦开花来,一片片白,今日行善,俺下到人间来,要问俺的名和姓,仙号远扬,‘胡三泰’!”
传文赶紧上前跪拜说:“是狐仙大老爷来了,请受俺一拜。”那文也小心翼翼上前说:“狐大仙,不知道俺爹害的是什么病?”传杰来到娘身边说:“娘,烟熏火燎的,不能把窗打开?”文他娘说:“你哥不让,说那样就跑了仙气。”
大神又唱:“病家不是真有病,只是心眼没放正!”
文他娘说:“你说他心眼不正?”屋里屋外围观的人说:“扯他妈王八犊子,老太爷哪件事不公正?”
大神唱:“老太爷忠义,刚烈又英明,只是家中的事情没摆平。”
传文跪在地上,仰起脸问道:“狐大仙,不会吧?俺爹一向公正,你是不是嫌他把饭庄和货栈都压给我一个人?”
大神唱:“西瓜、赖瓜都叫个瓜,他把赖瓜甩给了老大。”
文他娘说:“饭庄和货栈那是俺朱家的命根子,应当应分交给老大看管。”
大神唱:“和山河煤矿比一比,饭庄货栈哪值得提?”
那文说:“矿上的事情,老大也参与了,还是常务董事。怎么俺爹的病到现在还不好?”传杰说:“娘,俺爹怎么让这种人进来?”文他娘说:“你爹正糊涂着呢,你大哥就把大神请来了。”
大神唱:“病家病家,你听真了,王母娘娘在发话:从今往后你少操心,家事交给朱老大,保你大病小病连根拔!”
传文说:“狐仙大老爷,照你这么做,俺爹的病就能好?”大神摇摇头说:“还得做点功德。”那文说:“什么功德?”
大神唱:“送你神符整四张,东西南北烧个遍。王母娘娘蟠桃宴,还少大洋三百元,三百元啊三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