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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塔西雅站在荒原上,凝望着约布赖特太太宅邸的那个方向。那儿看不到一丝亮光,听不到一点声响,阒无声动。傍晚的天气冷飕飕的,这个地方黑黝黝的十分孤寂。她猜想客人还没到来,这么站了十或十五分钟后,她便转回身朝家里走去。
还没往回路走上几步,她就听到前面有说话声,原来这条小路上有几个人正边谈着话,边迎面走来。不一会儿,背衬着昏蒙蒙的天空,就可以看见这些人的脑袋了。他们走得很慢,尽管天色太暗,从身影来看没法认出那是谁,不过从他们走路的步态来看,并不是那些在荒原上干活的工人。尤斯塔西雅一抬脚迈了一小步站到了小路边上,让他们过去。那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话音中听出这两个女人是约布赖特太太和托马茜。
他们打她身边经过,就在擦身而过这一刻,似乎看出了她模糊的身形,她耳朵里便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晚上好!”
她低低回了一声好,轻捷地走了过去,接着又扭头往回望去。有一会儿,她根本没法相信世上竟会有这种意想不到的巧合,让她碰见了这个她特意去察看的那幢房子的灵魂,要不是为了这个男人,她才不会想到要这么出来察看一趟呢。
她努力睁大眼,想瞧清他们,可办不到。不过她实在是十分专注,竟使她的耳朵完成了眼睛的功能,既听清了一切,也看清了这一切。在这种时刻,感官有这种扩大了的功能几乎也是可相信的。聋博士基托<a id="w1" href="#m1"><sup>[1]</sup></a>由于长期的努力,他说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对振动十分敏感,耳朵能听见的一切,他都能感受到,他确实有可能具有这双重的功能。
她能听出走过去的那几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们并没在说什么不可为人知的秘事。像那些长期分离,但彼此心心相念的亲人重逢时一样,他们正热烈地谈着一些轻松的家常话。但尤斯塔西雅听到的并不是这些话,过了几分钟后,她甚至记不得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听到的,只是不时出现在那场谈话中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在那场谈话中大概只说了十分之一的话——也就是那个曾跟她道晚安的声音。有时,这个声音说“是”,有时又说声“不”;有时它又问起这儿好多年前的某个人。有一回她听到这声音怀着一种和蔼亲切的情调,说起了这儿四周的山峦,这话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因为她的看法与它截然不同。
三个人的说话声过去了,声音一点点变轻,最后她什么也听不见了。这就是她所听到的,其余的她一概没听进去。可再没什么更能令她兴奋激动的了。整个下午,她几乎一直沉浸在对这个直接从美丽的都市巴黎回来的男人的想象之中——他充满了那儿的气息,熟知那儿的所有魅人之处——想象着他一定会是怎么个模样,而这个男人已经同她打过招呼问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