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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钟时,怀尔德夫看见了尤斯塔西雅从山上发出的信号,他立即开始准备帮助她出走,而且像他所希望的,打算陪着她一起出走。他多少有点心神不宁,他告诉托马茜说他要外出的样子本身,就足以引起她的怀疑。等她去睡觉后,他收拾起几件必须要带的东西,然后来到楼上放钱的箱子前,从里面取出了为数不少的一笔钱,那原本是他以很快就会到手的那笔遗产作抵押借来的一笔款子,准备用来支付搬家所需要的额外费用。
然后,他来到马厩和马车房,看清了马、双轮轻便马车,以及一应马具都完好无虞,足以应付长途旅行。做这些事花了他将近半个小时,再回到屋里后,怀尔德夫满心以为托马茜一准在床上。他原先已经关照马夫别留下,让那个小伙子明白他要到凌晨三四点钟再走;尽管这个时刻有点特别,不过跟午夜出发相比,还显得合情些,午夜这个时刻才是他们真正选择的,因而从蓓蕾口出发的邮轮在一点到两点启航。
终于四周一片静寂,他除了耐心等待外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了。无论他怎样努力,也无法摆脱打从他上次与尤斯塔西雅会面以来精神上的那种压抑感,不过他希望,钱能帮助他改变目前的处境。他已经说服自己,把自己所得遗产的一半留给温顺的妻子,这就算得上是一个十分慷慨的举动了,这样一来,自己就有可能同另一个更美貌的女子共命运,向她表现自己的骑士风度了。虽然他想不折不扣地照尤斯塔西雅的话去做,把她送到她想去的地方,然后离开她,如果这是她的意愿的话,然而她对他的不可思议的魅力,产生了更有力的影响,而且这样的命令在她脸上流露出的神情,在他看来,表达的却是他所预期的不必照办的意思,交织着但愿他们应该同风险共患难的愿望,这使他的心怦然大动。
他不会允许自己老是去作这种种猜测、行动准则和希望了,到了十二点差二十分时,他又轻手轻脚地来到马厩,备好马,点亮马灯;然后他牵住马头,让它拉着加了车篷的马车出了院子,来到了离小客店大约有四分之一英里的路边。
怀尔德夫就在这儿等着,他站在一道高耸在路边的土坝下,好稍稍避一避瓢泼大雨。马灯照亮的这段路上,只见松散的卵石和很小的石块在大风的吹刮下互相磕磕碰碰,风把它们刮成了一堆堆后,便投向荒原,击打着灌木,发出啪啪声响一直飞进无边的黑暗之中。只有一个声音盖过了这狂风暴雨的喧嚣声,那就是南边草地里那条河上的有着十道水闸的拦河坝所传来的咆哮声,那片草地则是荒原在南边的边界。
他十分平静地等着,直到他开始觉得午夜的钟声一定已经敲过了。他心中产生了一个强烈的疑问,那就是尤斯塔西雅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会不会冒险下山来;不过出于对她性格的了解,他感到她会来的。“可怜的人!这事真像她倒霉的命运,”他喃喃说道。
最后,他转过身,对着马灯看看自己的手表。他发现差不多已是午夜十二点过一刻了,不禁大吃一惊。此时他真希望自己早该把车子赶过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迷雾冈,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这条路要比空旷的山坡下的小路长多了,而这样做的结果必然会增加马儿的疲累程度。
就在这时,有一阵脚步声走近了;不过由于马灯放在另一边,因此来人是谁没法看清。脚步声停下了,然后又走过来。
“尤斯塔西雅么?”怀尔德夫说。
对方走上前来,灯光下现出那人是克莱姆,浑身湿透了,怀尔德夫立时就认出他来;不过由于怀尔德夫站在灯后,约布赖特一下没看出是他。
他站在那儿,似乎在怀疑停在这儿的这辆马车是否跟他妻子的出走有什么关系。一见到约布赖特,怀尔德夫的头脑立时失去了冷静,他已经把他看作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他得不顾任何风险让尤斯塔西雅离开这个人。因为眼前的情景,怀尔德夫一声没吭,希望克莱姆不再问什么就会走开。
就在两人这样迟疑不决地站在那儿时,一个沉闷的声音盖过了风暴声传进了他们的耳畔。这个声音是那么清楚——那是一个人落进了那条毗连草地的河里的声音,而且很明显,就在靠近那条水坝的地方。
两个人都大吃一惊。“天哪!那会是她吗?”克莱姆说。
“为什么该是她?”怀尔德夫说,惊慌之中忘记了至今为止他还一直没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