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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你在你这样年纪就获得成就,是挺了不起的。”克里福德沉思着说。
“30岁了……是的,我30岁了!”迈克利斯尖锐而突兀地说道,他发出一种奇怪的笑声,空洞、得意而又辛酸。
“你还是独身吗?”康妮问道。
“你问的是什么意思?你是问我一个人住吗?我有个仆人。据他自己说,他是希腊人,这是个什么都不能胜任的家伙。可是我却把他留下了。而我呢,打算要结婚。啊,是的,我必须结婚。”
“听着好像要去割你的扁桃腺似的。”康妮笑道,“结婚就这么困难吗?”
他仰慕地看着她。“是啊,查泰莱夫人,那是有点困难!我觉得……请原谅……我觉得我不能娶英国女人,甚至也不能娶爱尔兰女人……”
“那就试试美国女人!”克里福德说。
“噢,美国女人!”他空洞地笑了起来,“不,我会叫我的仆人替我找个土耳其女人,或者一个更靠近东方的女人。”
康妮对这个怪异、忧郁、有着非凡成就的家伙感到不可思议;据说仅仅在美国他就有五万美元的进款。他有时是英俊的:当他侧过脸或脸朝下,光线照射着他时,他就像一个用象牙雕刻出的黑人面具似的,有着一种沉静而持久的美,他大大的眼睛,奇异地弯曲着的浓密眉毛,静止而紧闭的双唇;那种刹那间的静止,然而有如神的启示,这是一种佛陀致力于求得的静止、永恒,黑人有时不经意间也会将其表达出来;一种黑人种族中很古老、很古老的得到默认的东西!那是对种族命运的永世默认,而不是个人反抗。而后,一阵从头到脚的眩晕,就像耗子在幽暗的河中游泳一般。康妮突然奇异地对他产生了同情,这种同情里夹杂着怜悯,却也有些排斥,差不多要近于爱情了。这个局外人!这个局外人呀!而他们说他是个没有教养的人!克里福德不是比他还要没有教养、还要自作聪明吗!而且还要愚蠢得多!
迈克利斯立刻知道他给康妮留下了深刻印象。他那充满激情、有点微突的褐色眼睛,完全不经意地朝她望去。他打量着她,思忖着她对他的印象的深浅。和英国人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不能使他摆脱永久的局外人状态。甚至爱情也无法使他摆脱这种状态。然而女人们有时恋慕他……英国女人也是如此。
他知道他和克里福德的关系如何。他俩好像两只陌生的狗,原本会彼此咆哮,然而却不得已地彼此微笑。但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如何,迈克利斯却不怎么有把握了。
早餐是在各人卧室里开的;克里福德在午餐前从不出来,饭厅里总是有点沉闷。喝过咖啡后,迈克利斯心中不安,神不守舍,不知该干什么。这是11月的一个晴朗的日子……对拉格比而言,算是晴朗的了。他朝那凄美的园林望去。上帝啊!那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他打发仆人去问一下,他能为查太莱夫人做些什么:他想驾车去谢菲尔德。得到的回复是,如果不介意的话,他可以上楼到查泰莱夫人的起居室去。
康妮的起居室在三楼——这座房子主体部分的最高一层楼。克里福德的房间自然是在一楼。迈克利斯觉得能被邀请到查泰莱夫人自己的会客室是非常荣耀的。他盲目地跟着仆人……他从不留心各种事物,也不跟他周围环境接触。可是在她的小会客室里,他倒还是大致环顾了一眼雷诺阿<a id="ch2-back" href="#ch2"><sup>(2)</sup></a>和塞尚绘画的那些精美德国复制品。
“这儿真可爱。”他说道,露出牙齿,带着他那种怪异的微笑,好像这微笑让他感到疼痛似的。“住在这儿真是明智。”
“是啊,我想是这样的。”她说。
她的房间是这屋子里唯一生气盎然的现代居室,是拉格比唯一完全流露出她个性的地方。克里福德从未来这儿看过,而她也很少请人上这儿来。
现在,她和迈克利斯坐在火炉两边说着话。她问他关于他自己、他父母、他兄弟的事情……他人对康妮而言总是很值得好奇的,而当她的同情心被唤起的时候,她就完全没有了阶级情感。迈克利斯坦诚地谈着他自己,相当坦诚,没有任何做作,只是揭示着他那苦涩而冷漠的、丧家犬似的心境,然后充满报复心理地闪现出一种对成功感到的自豪。
“但是你为什么是这么一个孤独的人呢?”康妮问道。他再次用他那充满激情的、探究的、褐色的眼睛看着她。
“有些人是这样的。”他回答道。然后他带着一种随随便便的讽刺问道:“可是,你瞧在这里,你自己又怎样呢?你自己不是也意在当一个孤独的人吗?”康妮有点吃惊,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答道:“只是有一点儿。可不像你那样,是全然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