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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妮正在清理拉格比的一间储藏室。拉格比有好几间这样的储藏室:这大屋本来就挤,但这家人从来不卖掉那些旧东西。乔弗利爵士的父亲喜欢收藏绘画,乔弗利爵士的母亲喜欢收藏16世纪意大利家具。乔弗利爵士自己喜欢古老的橡木雕刻箱子,教堂圣器储藏室的箱子。于是代代相传。克里福德收藏非常现代的画作,花的价钱十分公道。
于是,在储藏室里有爱德温·兰西尔爵士<a id="ch1-back" href="#ch1"><sup>(1)</sup></a>的拙劣作品和威廉·亨利·亨特<a id="ch2-back" href="#ch2"><sup>(2)</sup></a>画的乏味鸟窝,以及其他足以让一个皇家艺术学会会员的女儿<a id="ch3-back" href="#ch3"><sup>(3)</sup></a>吓一跳的皇家艺术学会会员的作品。康妮决定哪天彻底清查一遍,整个儿来个大清理。而那些古怪的家具引起了她的兴趣。
她在这里边发现了一个小心地包起来以防损坏和干腐的家传红木摇篮。她得把它打开看一看。它还是有点把她迷住了,她看了它好长时间。
“这摇篮不用真是太可惜了。”在一旁帮忙的波尔顿太太叹了口气,“虽然这样的摇篮如今已经是老古董了。”
“也许会用得着的。我说不定会有个孩子。”康妮随口一说,就像说她也许会有一顶新帽子那样。
“您是说在克里福德爵士有什么变化的情况下?”波尔顿太太结结巴巴地说。
“不!我是说现在的实际情况。克里福德爵士只是肌肉麻痹——这不会影响他的。”康妮说道,这谎言说起来自然得就像她的呼吸。
是克里福德为她灌输的这种观念。他说过:“我当然能要个孩子。我并不是真的残疾了,即使臀部和腿部的肌肉麻痹了,性功能还是很容易恢复的,那时候我的精子就能传播了。”
在他一阵阵精力充沛,努力思考采矿问题的时候,他真的感觉好像他的性功能在恢复。康妮惊恐地看着他。但是她十分机灵,足以利用他的暗示来做自己保护。因为如果可能的话,她可以有个孩子:但不是他的。
波尔顿太太哑然失色,好一会儿都没喘过气来。过后,她就觉得这话不足信,她看得出其中有明堂。不过,大夫们如今可以做这样的事情。他们可以移植精子之类的。
“太好了,夫人,我只期望您能有个孩子,我为您祈祷。对您这是可喜的事情,对大家也一样!哎呀,拉格比要是有了个孩子,那真是会大不相同了!”
“可不是吗?”康妮说。
她选了三张六十年前皇家艺术学会会员的作品,准备送到肖特兰茨公爵夫人那儿,给她用于下一次义卖会。肖特兰茨夫人被人称作“卖场公爵夫人”,她总是向全郡征集物品来拍卖。得了这三幅镶框的皇家艺术学会会员的作品,她一定会十分得意。她兴许还会因为这些画来造访。她要是来访,克里福德会多生气呵!
但是,哦,天哪!波尔顿太太心想道,你给我们带来的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奥利弗·麦勒斯的啊?哦,天哪,那将是拉格比摇篮里的特沃希尔婴孩,天哪!不过倒也不亏待这摇篮!
这储藏室里堆积的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中,有一只很大的漆皮箱,做得非常精巧,这是六七十年前的东西,里面装满了一切可以想象得到的物品。最上层是一整套梳妆用品:刷子、瓶子、镜子、梳子、小盒子,甚至还有三把装在保护套里的精致小剃刀,以及剃须皂盒等。下面一层是文具:吸墨纸、钢笔、墨水瓶、纸、信封、记事簿;然后再下来是全套的女红用具:三把不同大小的剪刀、顶针、针、丝线、棉线、织补球,所有这一切都质量上乘,做工精良。此外还有个药品箱,瓶子上标明各种药名:“鸦片酊”“没药酊”“丁香精”等等,但都是空的。一切都是没用过的东西,整个箱子关上的时候,只有一个小型的然而肥实的周末旅行包那样大小。但里面却像迷魂阵一样应有尽有。里边装的瓶子都不会倾倒:因为实在是没有地方让它倒。
所有这些东西的做工和设计都十分精致,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上乘手艺,但实在有点太怪异了。购置这个箱子的查泰莱家的人肯定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些东西从来没人用过。它有一种独特的冷漠感。
虽然这样,波尔顿太太却喜欢极了。
“瞧这些漂亮的刷子,肯定很值钱,还有那三把修面刷,真是技艺精湛!哦!看这些小剪刀!有钱都难买到这么精致的东西。呵,它们真是可爱!”
“是吗?”康妮说,“那你就拿去吧。”
“哦,真的吗!夫人。”
“当然啦!要不然这些东西搁在这儿要搁到世界末日呢。如果你不想要,我就把它们跟那些画一起送给公爵夫人,她可不配有这么多东西呢。真的,拿去吧!”
“哦,夫人!唉,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那就别谢好了。”康妮笑着说。
于是波尔顿太太怀里抱着那只又大又黑的箱子,兴奋得满面春风地走下楼来。
贝茨先生驾着马车,把波尔顿太太和她的箱子送到了她在村子里的家。而她要展示一下,就得请几位朋友过来:学校女教师、药剂师的老婆、准出纳员的老婆威登太太。她们认为这东西很了不起。然后便开始窃窃私语,谈论起查泰莱夫人的孩子来。
“世间总会有奇迹的。”威登太太说。
但是波尔顿太太确信,如果真有孩子的话,那孩子一定是克里福德爵士的。那是肯定的!
过了没多久,教区的牧师慈祥地对克里福德说:“拉格比真的有希望产生一个继承人吗?啊,要真是这样,那真是老天开眼了!”
“哦!可以这样希望吧。”克里福德说着,话语中带着些许的讥讽,同时又有着某种确信。他开始相信真有可能他会有自己的孩子。
一天下午,莱斯利·温特来了,大家都叫他“温特老爷”。他是位七十岁的老先生,清瘦,干干净净的,是个十足的绅士,波尔顿太太这样跟贝茨太太说。的的确确!他那种老派的、老是“嗯呀啊”的说话方式,似乎比戴假发的男人还要过时。时间在飞行中,掉下了这些精致的旧羽毛。
他们议论着煤矿的问题。克里福德觉得他的煤炭,即使那些品质不佳的种类,都可以做成一种浓缩燃料,这种燃料如果在某种湿度和压强中,加以酸性气体,燃烧时就能产生很大的热力。长期的观测中他发现,在特殊强度和湿度的风中,矿井口产生的燃烧十分完全,几乎没有什么烟,燃烧后也只留下一些细碎的灰尘,而不是那些粗大的粉红色沙砾。
“但是上哪儿去找用你燃料的机器呢?”温特问道。
“我可以自己去制造这种机器,用自己的燃料。然后生产的电力,我可以卖掉。我确信我能够做得到。”
“要是你真能这么做的话,那好极了,真是太好了,我的孩子。哈!好极了!要是我能帮上什么忙,我会很乐意的。我就怕我已经过时了,我的煤矿场就跟我一样老派。但是谁知道呢,我走了之后,还有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是好极了!这一来,我又可以把所有的工人都雇回来了,你也用不着卖煤了,也不用再管煤是不是销得好。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啊,但愿你能成功。要是我自己有儿子的话,他们肯定也会为希普利矿场出些新主意:这是无疑的!顺便说一句,我的孩子,大家都说拉格比有希望添个继承人,这传闻到底有没有根据?”
“有这种传闻吗?”克里福德问道。
“哦,亲爱的孩子,菲林伍德的马歇尔跟我问起这事来着,我所听到的传闻就是这些。当然,要是这纯粹是无中生有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在外面满处宣扬的。”
“这么说吧,温特先生。”克里福德不安地说着,但是两眼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希望还是有的,可能会有些希望吧。”
温特走到房间另一端,紧紧握住了克里福德的双手。
“我亲爱的孩子,我亲爱的朋友,你知道听了这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亲耳听到你说可能会有个儿子,而且说不定可以重新雇用上特沃希尔的工人!哦,我的孩子!保持住望族的门面,让工作等待任何想要工作的人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