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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就是不纠缠,对方让你走,你赶紧走。
这天外边闷热,演出场地在地下,所以难辨日夜,也难辨季节。
人还算安静,可以边吃饭边看演出,入场时间是六点,但交通太差了,到六点半才开始上人,鼓噪着拥抱什么的,再坐下,吃牛排,还有河粉,喝气泡水。
她穿了薄的衫,金丝勾了边,袖口宽大,头还是要盘的,但还不能是老样式,老样式衬不住这身长裙子,脚上又是高跟鞋,手里拿着团扇,一会儿要唱《天女散花》。
她脸盘儿如满月,笑一下,眼一抬都是戏。
青衣上台不用人扶,前边的女歌手则需要三个人。
青衣扯着裙子,缓步上台,站中间,戴着耳麦,这样好,不占手,动作倒也不多。青衣的手好看,白又长,每个骨节都比别人长那么一点点。
视觉上,这双玉手,这个脸盘儿,就吸了舞台上所有的光,旁边的鼓啊,大提琴啊,吉他啊,都成了做伴的,隐了去。
青衣站在台上,咿咿呀呀地来了段清唱。
观众不一样,尾音像凤凰在观众席里飞,长羽毛掠过他们的头顶,柔软又干净。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换来一声他们的好,叫好显得粗鲁。
在这样的场地里,伴奏的是新乐器,台下又是西餐席,熟的不敢出声,不熟的就更不敢出声,导致全场有股子奇怪的尴尬,特像她相亲的时候,男的不知道怎么接话,就拼命给她倒水。
她说,我有个毛病,手边的杯子里不能有水,有就得把它喝了,你再给我倒水,明天我肯定特别肿。
对方嘿嘿笑,看起来忠厚,让她觉得踏实。
来之前看照片的时候,她拿着手机给闺密看,闺密小托,嘴毒得很,说,这不就是“丑”字的具体体现吗?
丑吗?她倒真是看不出来。
就像自己小时候被人夸好看,自己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放下,又看了半天,得出结论,我长得很平均,一分为二,一模一样,左右脸互为镜像。
相亲的这位,目测已经很不平均,五官各自为战,脸就没有什么中心思想,倒水的时候上唇微微翘起,仔细一看,不倒水的时候,也翘起。
但美丑不重要,都差不多,王菲有句名言大意是,美丑都会有别的心思,那还是找美的。
但她知道自己缺什么,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识破。自己小时候上戏校,到学校晚了,军车正拉着学生一车车去军训,她妈把她被子扔上车,再双手把她举上去,跟老师说了再见。
妈妈不演那些没用的戏份儿,就站在那儿,看她跟同学们走了。
她也不哭,但她知道,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机会被人宠爱了,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此刻,她站在舞台中央,被聚光灯打着,丝毫不肿,演出是要紧事。
不演出,她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团里的演出,跟这个不一样,这个更紧张,虽然明明知道底下的人不懂。
她是团里最小的孩子,怎么就沦落到相亲了呢?
“团里”,每次说起这个词,都显得非常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但她都得解释,还是有剧团的,且实体存在。
她恍了一下神,收了这段唱。
弹吉他的说我断了一根弦。
底下人起哄说你太用力了吧。
吉他说,青衣,你救场唱一段吧。
她站在台上保持着笑,这种笑保持起来很累,但习惯了就跟正常表情一样,她拿扇子侧身,回头,跟大提琴低声商量:“要不我唱段昆曲《游园》吧。”
她忘了自己带耳麦了,声音传了出去,底下齐声叫好。
众人第一次听见青衣说人话,都嗨了。
就像,相亲的人问她:“青衣是不是在闹市吵架,一声就能把对方叫阵亡了?”
她就在台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