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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庭我已见怪不怪了,可这也太离谱了吧,我翻着当天的工作安排,心中嘀咕道。二十四次怀孕!肯定有哪里不对,应该是第一个数写错了。这可不像朱丽恩修女一贯的作风。病历证实我猜得没错。只有二十四岁,那绝不可能。看来大家都像我一样会犯错,我心中暗自欣慰道。

今天要去探视一位孕妇,对她和她的住处进行评估,看是否适合家庭分娩。我很不喜欢做这种事,要求我看别人的卧室、卫生间、厨房、如何烧热水、宝宝的婴儿床和床上用品,似乎过于无礼了,可这事必须有人去做。要拜访的人家说不定在贫民窟,条件也许非常不尽如人意,但我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如果环境的确糟糕,我们有权拒绝家庭分娩,那样孕妇就只能去医院。

孔奇塔·沃伦太太,这名字听上去真与众不同,我一边骑车向莱姆豪斯区赶去,一边琢磨着。大多数本地女子会叫桃瑞丝、温妮、埃塞尔或格蒂这样的名字。绝不会叫孔奇塔!这名字透着“一杯南国的温暖……杯缘明灭着珍珠的泡沫”<a id="note1" data-amznremoved-m8="true" data-amznremoved="mobi7" href="#footnote1">注</a>的韵味。这个孔奇塔为何会置身于乏味的灰雾之中,顶着灰蒙蒙的天空,跑到灰突突的莱姆豪斯区呢?

我下了主路,拐进侧街,在必不可少的地图的帮助下,找到了要拜访的人家。这家人的住处位于一片宽敞不错的房子之间——一栋三层高的楼,外加一间地下室,每层有两间房,再加上通往花园的地下室——一共七间房。情形看起来不错。我敲了敲门,没人应门。对此我早习以为常了,只是奇怪没听见有人喊“进来吧,亲爱的”。我听见屋子里有吵吵闹闹的声音,于是又用力敲了敲门。依然没人应门。没办法,只好自己拧开门进去了。

狭窄的走廊,人勉强可以通过,墙边并排放着两架梯子,三辆大婴儿车。一个七八月大的宝宝正在一辆婴儿车里酣睡,另外一辆瞧过去像是装满了洗好的衣物。第三辆婴儿车里装的则是煤。那个年代的婴儿车都是庞然大物,有巨大的轮子和高高的挡板,我不得不边侧身挤过婴儿车,边推开头上飘扬着的洗好的衣服。走廊正前方是位于一楼的楼梯,楼梯上也挂着五颜六色的洗好的衣服。肥皂、潮湿的衣物、婴儿的排泄物、牛奶的味道与饭菜味混在一起,形成一股令我觉得恶心的讨厌味道。越早离开这里越好,我心中暗道。

吵闹声来自地下室,可没瞧见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于是我进了走廊里的第一个房间。这显然是我祖母会称之为“最棒客厅”的那种房间。祖母的那个房间里摆着她最好的家具、各种小玩意、瓷器、照片、蕾丝,当然还少不了钢琴。我们只在每个周日和特殊场合才能进去。

如果眼前这漂亮的屋子也被别人称为最棒的客厅,那这家骄傲的主妇肯定会痛哭流涕。漂亮的灰泥顶棚飞檐下方的镜框上系了大约六根晾衣绳,每根晾衣绳上都挂着洗好的衣服。阳光透过褪色的单幅窗帘照进屋里,窗帘貌似直接钉在窗户上,用来挡住大街上的人,显然无法拉动。木地板上到处扔着东西,好似垃圾。几台坏收音机、婴儿车、家具、玩具、一堆圆木、一麻袋煤、摩托车零件和看上去像是修理发动机的工具、机油和汽油。除此之外,板凳上还堆着大量家用油漆、刷子、滚筒、衣服、酒壶、几瓶稀释剂、几卷墙纸、几罐干胶水和一架梯子。窗帘一角用安全别针固定在大约四十六厘米高的地方,借助透过窗帘的光线可以清楚瞧见长桌旁摆着一台胜家牌<a id="note2" data-amznremoved-m8="true" data-amznremoved="mobi7" href="#footnote2">注</a>缝纫机。桌上四处散落着女装样板、大头针、剪刀和棉花,除此之外,竟然还摆了些价格昂贵、精美的丝绸料子,桌旁立着一个女装模特。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屋子里有件和我祖母客厅里一样的东西——靠墙摆着一架钢琴。钢琴盖子开着,露出脏兮兮、发黄的按键,几根白色琴键已经不见了。我愣愣地盯着钢琴制造者的名字——施坦威<a id="note3" data-amznremoved-m8="true" data-amznremoved="mobi7" href="#footnote3">注</a>。这不可能——这样的屋子里竟然会出现施坦威钢琴!我忍不住想冲过去,弹上一曲,可我还要想法子去地下室,吵闹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我关上房门,走进第二个房间试试运气。

第二个房间里有道门可以通向地下室。我踩着木楼梯向下,尽量弄出声响,屋里的人还不知道我进屋了,我可不想吓到他们。我大喊了一声“你好”,没人回应。“有人吗?”我傻傻地用力喊道。地下室里显然有人,可就是没人回答。通向地下室的门半开半掩,没办法,我只好推门而进。

地下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大约有十二双眼睛正瞪着我。多是孩子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可有双墨黑的眼睛,那属于一位留着黝黑浓密披肩发的漂亮女人。她的皮肤真漂亮——白皙,略显黄褐色。双臂匀称,因为洗衣服看着湿漉漉的,手指上还沾着肥皂沫。她终日操劳洗衣,看上去却并没疏于打扮。身材不瘦,但不臃肿。胸部高挺,臀部大但不松弛。朴素的衣服外面围着一条带花围裙,脑后系着一根深红色头绳,皮肤和头发在头绳的衬托下越发赏心悦目。女人个子高,颈部细长,头部线条优美,散发着西班牙世袭伯爵夫人般自豪的美丽。

女人和孩子瞧着我一言不发。窘迫的我只好做起自我介绍,说我是街区助产士,敲了门但没人应答,我是来做家庭分娩评估的。女人听了没任何反应,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女人依然毫无反应,只一脸平静地盯着我。我正怀疑她是不是耳朵聋或听不到我的话,这时两或三个孩子开始和女人讲起话来。那几个孩子飞快地讲着西班牙语。女人脸上露出一丝精致的笑容。她向我走来,说道:“Si。Bebe。”我询问是否可以瞧瞧卧室,女人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我瞧着刚才和她讲话的一个孩子,一个大约十五岁的小女孩儿。她和母亲讲了几句西班牙语,她母亲美如雕塑般的头轻点,优雅客气地说道:“Si。”

显然,孔奇塔·沃伦太太不会讲英语。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和孩子们讲话之外,只听她说过“Si”和“Bebe”。

这个女人给我的印象极为奇特。即便以20世纪50年代的标准,眼前的地下室也足够简陋的。一个石制水池,洗好的衣物,一个咕噜冒泡的热水器,一个熨斗,到处挂着衣服和尿布,一张摆着碗碟和些许食物的大桌,煤炭炉上架着脏兮兮的深平底锅和煎锅,一股难闻的混合气味。可这位骄傲美丽的女人干起活来却驾轻就熟,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母亲跟那个女孩儿讲了几句,女孩儿带我从楼梯上到一楼。卧室的环境堪称完美:一张大双人床——我坐了一下,丝毫没有下陷——可以用来分娩;三张小床——两张木制正常小床和一张有围栏的婴儿床;两个大五斗橱和一个小衣柜;屋里有电灯,地上铺着地毯。女孩儿道:“妈妈把这儿都准备好了。”她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满是雪白的婴儿衣服。我要求看下卫生间。房子里有的不只是卫生间,而是间浴室——这简直太棒了!我可以结束评估了。

待离开主卧时,对面屋的房门大开,我飞快地瞥了眼对面屋里的情况。三张双人床看上去已塞满了整个房间,没瞧见其他家具。

我们下了两节楼梯进了厨房,脚踩在木制台阶上发出咔嗒咔嗒声。我谢过沃伦夫人,告诉她一切令人非常满意。沃伦夫人对我的话回以微笑。她的女儿翻译了我的话,她的母亲说道:“Si。”我还需要给沃伦夫人做检查,做产科记录,可如果互相听不懂,这工作显然没法完成,而且这也没法要求孩子们做翻译。于是我决定等她丈夫回家后再来。我问我的小翻译她父亲什么时候在家,她告诉我“晚上”。于是我让她告诉她母亲,六点后我会再来,然后就离开了。

那天早上我还去了其他几家,可脑子里总会想起沃伦太太,那个极不寻常的女人。我们见过的产妇大多与她们的父母、祖父母一样,是土生土长的伦敦人,极少碰到外国人,尤其是外国女人。伦敦本地女子过的是集体生活,经常要和别人打交道。沃伦夫人不会讲英语,自然也无法融入这个圈子。

另外,让我好奇的是她的娴静高贵。相比之下,我在伦敦东区碰到的多数女人都显得粗糙许多。另外,还有她那充满拉丁风情的美丽。地中海地区的女人往往老得早,尤其在生完孩子后,按照风俗她们的打扮通常是从头到脚一身黑。可这个女人却一身红飞翠舞,看上去也不像四十岁的人。南方人的皮肤之所以显老也许是拜南方过度日晒所赐,或许是北方潮湿的天气令她看上去驻颜有术。沃伦太太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打算趁午餐时从修女那里打探一下她的故事。另外,我还要取笑一下朱丽恩修女,她竟然将一十四写成了二十四。

农纳都修道院的午餐是一天的主餐,也是修女们和非神职工作人员聊天的场合。午餐只是普通的家常饭菜,不过味道不错。我天天盼着吃午餐,因为我总是饥肠辘辘。每天的午餐大概有十二到十五人。做过感恩祈祷后,我提起了孔奇塔·沃伦太太。

尽管沃伦太太不会讲英语,大家都没和她打过太多交道,但修女们都对她不陌生。她大部分时间显然都生活在伦敦东区。可她不会讲英语,这是怎么做到的呢?修女们也不清楚。有人说也许不需要,或者不想学新语言,或者只是因为头脑不灵光。这种猜测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我就曾注意到有些人会通过沉默来掩饰自己智力的不足。这令我想起了特罗洛普<a id="note4" data-amznremoved-m8="true" data-amznremoved="mobi7" href="#footnote4">注</a>小说中那位副主教的女儿,全巴塞特郡和伦敦都为之倾倒,迷恋颂扬她的美丽和心灵,可实际上她却是个极其愚蠢的女子。只因她地位显赫,美丽动人,而且沉默寡言,所以就备受人们美誉。

“她到底是怎么来伦敦的呢?”我问道。这个问题修女们倒是能回答。沃伦先生是伦敦东区人,这点毫无疑问,他生在码头区,命中注定要走父亲和叔叔们的老路。可由于某种原因,年纪轻轻的沃伦先生心生叛逆,不愿意再走父辈的老路,他摆脱了命运的束缚,跑去参加西班牙内战。他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战,因为20世纪40年代的劳动人民对外国事务一无所知。他这么做或许纯粹出于政治理想主义,至于为共和党还是保皇党而战则无关紧要。他只想有一场年轻的历险,而一个远在异乡的浪漫国家的战争正是他所需要的。

他幸运地活了下来。不但活了下来,回伦敦时还带着一位只有十一二岁,如花似玉的西班牙农村姑娘。他带着女孩儿住在母亲家里,两人显然在一起生活。沃伦先生的亲戚和邻居会如何看待这种前所未闻的事,那只能凭空想象了。不过沃伦先生有母亲这个坚强的后盾,所以对众多邻居的流言蜚语毫无畏惧。不管怎样,沃伦先生无法把姑娘送回西班牙,因为他不记得女孩儿的家在哪儿,而女孩儿貌似也不知道。更重要的是,他爱这个姑娘。

待时机成熟,沃伦先生娶了女孩儿。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女孩儿没有出生证明,也不确定自己叫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或父母是谁。但不管怎样,当时他们已经有了三或四个孩子,看上去她也貌似已满十六岁。因为猜测她可能是天主教徒,所以当地牧师被说服,无奈地为这段早已开花结果且硕果颇丰的婚姻祝福。

我听得津津有味。这真是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一个乡下姑娘!她看着可一点也不像农民的女儿,倒像是被共和党驱逐出宫的西班牙皇家公主。难道不是勇敢的英国人挺身而出救了公主,然后把她带回伦敦了吗?多么棒的故事!每个情节都那么的离奇,我期盼着今晚再见到沃伦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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