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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湾有母子二人,母名张刘氏,子名张九五,九五自小聪明过人,母亲沿街讨饭,供给儿子念书。九五调皮捣蛋,在学堂里捣蛋。先生派下功课来,就走了。去干什么呢?这里头有个故事,咱就先说这个故事吧。
话说这学中有一个学生,小名叫冬生,冬生的娘长得俊,号称茶壶盖子。先生见了冬生就问:“冬生,你娘没想我?”冬生回家就问他娘:“娘,俺师傅问你想没想他?”他娘笑笑,也不说什么。天长日久,先生天天问学生,学生天天问他娘。这天先生又问。学生问。他娘就说:“你回去跟先生说,就说我想他了,叫他明日来咱家耍。”第二日早上,先生又问,学生就按他娘教的说了。先生派下课来,转身就跑了。跑到哪里去了,跑到冬生家去了。冬生的娘油头粉面,坐在炕头上。先生一见就像猫见了耗子一样扑上去,又是摸奶子又亲嘴。冬生的娘笑眯眯的,由着先生摸索,先生去解冬生娘的裤腰带时,冬生娘推推搡搡的,腰带解开了。门外传来敲门声。冬生娘说:“坏了,他爹回来啦!”先生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如何是好,那打门声一阵急似一阵。冬生娘说:“先生,里屋有盘石磨,你进去装驴拉磨吧!”先生只顾活命,哪有个不听?蹿进里屋,果然见一盘石磨,安在房子正中,磨顶上堆着二升麦子。先生拉着磨棍就转开了。那磨不大不小,刚好一人能拉动。先生听到冬生的娘慢吞吞地下了炕,开了门。冬生爹大声叫着:“你在屋里干什么?是不是偷了个汉子?”冬生的娘说:“你胡说些什么?我借了一匹驴推磨,麦子面吃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冬生的爹问:“这匹驴好使唤吗?”“不好使唤,费了好大的劲才套上,要不早就给你开门了!”冬生的娘说,“还赚了个你骂,骂我偷野汉子!”冬生爹说:“你等着,我去打这个驴杂种,替你出出气!”先生在磨屋里吓得屁滚尿流,拉着磨飞跑。冬生娘说:“你听,驴也懂人语,听说你要打它,它走得多快呀。”冬生爹说:“你烫壶酒我喝吧!”先生听着人家两口子在炕上喝酒调笑,心里甜酸苦辣,说不准是个什么滋味,想着,脚下慢了。冬生爹说:“你借了条懒驴,待我下去打这杂种!”先生一听这话,哪敢怠慢,拉着磨飞跑起来。冬生娘说:“别下去了,只要你一说话,它就飞跑!”先生汗流满面,不敢懈怠。冬生爹说:“孩子他娘,趁着孩子不在家咱俩干个事吧。”冬生娘说:“死鬼,那么馋?也不怕被驴听见?”冬生爹说:“我去把驴耳朵堵上!”先生又吓了个半死,拉着磨飞跑。冬生娘说:“不用堵了,这驴光顾拉磨,哪有心听咱?”先生拉着磨,听着人家夫妻在炕上干那件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干完了事,冬生爹说:“他娘,我去南坡锄地去!”冬生娘说:“快去吧!”冬生爹拉开门走了。先生一头栽到磨道里。冬生娘跑进来,说:“先生,趁着他爹去锄地,你快跑了吧!”先生跑了。待了几天,冬生对先生说:“师傅,俺娘说她又想你了。”先生抓过冬生的手打了一板子,骂道:“杂种!还想让我给你们家去拉磨?”
高马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先生可吃了苦头啦!”
王老头说:“饱暖生淫欲,饥寒起盗心,真是一点都不假。前几年遍地盗贼,这几年生活好了,盗贼少了,溜老婆门子的人就多,你小子要是饿得三根筋挑着一个头,也不会把金菊弄大了肚子!”
高马不好意思起来,说:“三爷,我跟金菊是恋爱,迟早要结婚。”
王老汉摇摇头,说:“小伙子,我看你额头上有股黑气,百日之内,你会有血光之灾。你要加小心,能不出门就少出门。”
“我不迷信你这一套。”高马说。
“不不不,你不信不行,”王老头神秘兮兮地说,“今年春天,出了两个太阳,这不是好兆;大年五更里,我去高直楞家看电视,有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在电视里唱‘一把火,一把火,一把火烧在东北角’,这也不是好兆。”
高马翻了翻身,想,王老头的话都应了验,我遭了祸,东北大森林起了火。家里有病人,不怕不信神。王老头不是个简单人物。
王老头说:“该浇了,摇干了井咱再接着说。”
高马想,我当时还是很愉快,一想到先生拉磨的样子就想笑。井里又有了半米深的水,我挑水浇蒜,蒜苗青青,月亮升高了,变小,变亮了。田野里的空气新鲜,蒜苗上银光闪烁,蒜畦间的流水像银蛇般爬动,那时我还充满信心和希望。我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蒜薹上。我把命都搭在蒜薹上了。现在全完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秤被计量所那个狗杂种没收了,“不许骂人”,坐在正中的警察说。他说我的秤不合格,我争了两句,他一脚就把我的秤杆踹断了。他还罚了我十块钱。我想,蒜薹价格由六角一斤降到一角一斤,最后降到三分一斤。我们村原先与外县订的蒜薹合同被禁了,外县来收购供销社又派人撵,这一切,都分明是与蒜农作对,我越想越气,就跳到车上喊了那两句反动口号,第一句是“打倒贪官污吏”,第二句是“打倒官僚主义”。你们想定我什么罪就定我什么罪,随便,我光杆一条,横竖都是一条,砍头,枪崩,活埋,都随你们的便,我恨你们这些糟害老百姓的混账狗官!我恨你们!
“三爷,抽袋烟歇歇吧!”高马说。
三爷用脚尖把木桶挑到井沿上,蹲下。
月光皎洁,万物都有光辉。
“三爷,你的蒜上化肥了吗?”高马问。
“算啦,不上啦!”三爷说,“我不相信供销社里那些钱迷心窍的家伙,那些化肥里鬼知道掺没掺假?”
“三爷,您也太小心了,无论什么能掺假,化肥里也掺不进假。”高马说。
“自古来‘无商不奸’,不坑蒙拐骗,他们怎么发财!”王老头气烘烘地说,“这都是皇帝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