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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上旬一个晴朗的黄昏里,夕阳格外灿烂耀目。哪怕大半个已经落入地平线了,仍不能直视。不像往日,湿润又静谧,像个……以传统的说法,就是像个鸭蛋黄。
我们正打算出去系牛、挤奶,下午出去找骆驼的居麻迎面回来了。这家伙一进地窝子便大发牢骚,说今天的十峰骆驼分别跑向五个方向,害他东南西北中全跑了一圈,冻得够呛!嫂子无从安慰,只好搂过这个可怜人的脑袋,在他脑门上“吧”地亲了一口,就转身做事去了。于是,居麻的全部辛苦立刻被抵消,他喜气洋洋地摘帽子脱外套,上床休息。
就在这时,北面沙丘那边传来了汽车引擎声。这可是大怪事!我们连忙跑出去看。还没走到羊圈那儿,突然看到北面沙梁上的金色阳光中冒出来一个小小的孩子。他背上扛一个旅行包,手里拖一个跟他一样大的编织袋,孤独地在沙地里蹒跚。正在系牛的萨依娜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上前迎接。我意识到这个冬天里最隆重的大事发生了——孩子们来了!从此,荒野永离寂静。
很快,萨依娜家的小姑娘也出现在沙丘上,穿着耀眼的新衣服和红色的小靴子,也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都快要走不动路了。我赶紧跑上前接过沉甸甸的行李。这女孩漂亮极了,大约七八岁的模样。
紧接着出现在沙丘上的是消失了半个多月的胡尔马西。这家伙也穿戴一新,神气活现。
刚刚结束劳顿的旅程,那男孩就脱去新外套,换上妈妈的胖马夹投入了傍晚的集体劳动,熟门熟路地跟着大家驱赶牲畜。当骆驼靠近羊群时,还发出牧人才会使用的尖厉哨音呵斥之。
赶羊时我俩走在一起。当我询问了他的名字和年龄后,他也羞涩地反问我叫什么名字。获知后,像含着一枚糖一样,轻轻地念了两遍,听得人心头甜甜的。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用的还是汉语!但很快我就知道了他的汉语其实不咋样——接下来一整个冬天里他一直在问我这个问题。无论我回答多少遍,他都无法领会。
这天是新什别克轮值放羊,我前去迎接羊群时,第一时间向他传达了这个好消息。可他却反应淡然,似乎早就知道了似的。没一会儿,那男孩也跟了上来,一同赶羊。分别半年的父子见了面,却只是互相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跟两个交情寻常的男人一样客气。
这时女孩子也跑了出来,仍然穿着漂亮衣服,远远朝我们这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