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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规定,加护病房里只能留一个家属陪夜,你们商量一下吧。”医生仍然面无表情,又转向维东,“回去好好休息,一次抽了550cc,我还是第一次见。”550cc?国家规定,健康成年人一次献血量为200至400毫升,这医生居然给维东抽了这么多?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震惊之余,我看到维东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唇色有些苍白,眉宇间也满是浓浓的倦意。我很想真心诚意地对他说谢谢,可有什么哽在咽喉处,噎得我心痛。
我努力地张了张嘴,竟什么也说不出。
“我留下来陪你爸爸。
小超你先回去,八九点钟的时候再过来。
小薇,维东就交给你照看了。”老妈抹干眼泪,振作精神,迅速做出安排,又把我的手重重按在维东手上。我点点头,悄悄把手抽了回来。
上了那辆银色宝马,维东坐上副驾驶的位子,放低座位,安静地闭了眼睛休息。
昏黄路灯下,灯柱的黑影,不断从他身上飞掠而过,他那样子,竟是我从未见过的乖巧柔弱。有一刻,我突然很害怕他会就此沉睡过去,不觉摸了摸他的手背。
还好,温度适中,我长长吁了口气。
一路驶到那熟悉的街道,回到我们曾经的伊甸园。
看看时间,已是半夜三点,我把车停在车库,下车开门推醒维东,“到了,你上去睡吧,中午我再来看你。”“……小薇,我有点头晕。”维东坐着没动,抚了抚额。
这句话,如果是李哲说的,我一定认为他故意捣乱,会把他推到一边去,可是出自维东的口中,我却没理由不信。当下,我扶他下了车,一直送他到卧室里躺下。
刻意忽视这里丝毫没变的一切物品,我想了想,好像记得书上说献血后要补充流质饮料,于是又去厨房倒了杯苹果汁。我回来时,维东仿佛又睡着了。
在床头柜上放下果汁和车钥匙,给他盖好被子,我大大打了个呵欠,准备撤。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
去客房睡吧,不要再跑来跑去的,让人担心。”维东含含糊糊地说道。
“不用了,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快步走出卧室。
“就连在这里多留一刻,你都不愿意吗?”
我逃一般出了大门,仿佛听到维东的声音在清冷的夜风中叹息。
这里,曾经见证了我是怎样一个幸福快乐的小女人,而今,我不想它再见证我和维东间是怎样的无可挽回。回去碰到李哲时,他告诉我,A型Rh阴性血是非常罕有的血型,在人群中寻找到同血型的人的机会不是千分之三,而是不到万分之三。许多日子后,我才知道,仅仅因了这血型,已注定我和维东今生难解的缘分。
早晨七点,我虽然困得要命,还是依了生物钟,准时睁开眼睛。
按原定计划,今天是我枪手生活的第三十天,两个十二万字书稿的截稿日。
可这两天,被周瑾和爸爸的事一耽搁,我的《余秋雨批判》才修改了三遍。
七点到十二点,有五个小时,我想如果我动作够快,在中午去医院看爸爸前,略略再改一遍还是可以的。睡眼惺忪地晃到书房,打开电脑,我看着word文档里密密麻麻的黑色宋体字,脑子里一阵麻木。“才睡四个小时就起来,太勤奋了,不像你的一贯风格。”不知几时,李哲出现在我身后,仿佛还在笑我素日不到十一点不起床的“劣迹”。“下午五点前一定要把定稿交给宋剑桥的,我不能言而无信。”我用力揉揉眼睛,保持清醒,对着“硬伤累累话秋雨”的大标题,移动光标。李哲敲了敲桌子,“就你这样,改了也白改。”
“拜托,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没空招呼你。”我头也不抬,揪出一个错字改了。
面前的电脑被整个儿端走,李哲推来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为了避免你胡乱修改、误人子弟,我吃点亏,帮你改一遍。你吃完就去睡吧。”
“你改?”饥肠辘辘的我,毫不客气地边吃边疑惑地瞪着他。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可不信这个心脏外科的无赖医生,会对余秋雨的作品了如指掌,还有相当好的文字驾驭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李哲难得一见地一本正经,“我上次看过你的稿子。
剩下的任务只是字句的调整,再就是理顺一些前后不一致的观点,又不是大架构上的修改,应该不是很难。”“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好了。”我迅速喝完粥,冲到他面前想拿回电脑。
李哲却不理我,只是抽了张餐巾纸,轻轻拭过我的唇边,低低笑起来,“小薇薇,你长了点白胡子,好可爱。”明明隔了层纸,可随着他的动作,我偏偏能感到他指尖的柔软和暖意,温和而固执地逗弄着我的神经。李哲又笑嘻嘻地凑到我面前,眼睛弯弯如新月,“小薇薇不睡觉的话,会越长越难看,长得难看我就不喜欢了。”嘁,谁要他喜欢!我的脸不争气地开始发热。
不知怎么,我忽而不想面对他,飞快回了自己的房间,急急关上门。
背靠着门,我听到他在门外说话,“乖乖睡吧。
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又像个老头子一样在唠叨,“将来你肯定是个工作狂,不过幸好,有我照看你……”懒洋洋地爬回床上,我迷迷糊糊地想:奇怪呀,他刚才那样轻薄我,我怎么没骂他,也没想把他推到一边去呢?中午,我准备出发去医院时,看到书房的门紧闭着。
想来李哲大约还在里面跟余秋雨奋战,今天应该不会去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