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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用生命达成的这场迁徙,并不是将所有的兽族迁走。
神农亲传的法阵,能够筛选出适宜进入九幽大地之人。已经投奔他族的兽族自然不会被迁走,无论他曾经多么位高权重,比如那位太识时务的共工。
还有很多低等兽族和低等妖兽,也没有被九幽法阵吸入。他们现在逃逸于盘古大地各处荒原深林,苟延残喘,在无尽的追杀中休养生息。当纯正的兽族永久陷入九幽大地,那些失去了原始族类的兽族和妖兽,逐渐自成一体,形成了一个新的种族,“妖族”。
和很多种族的形成不同,妖族的形成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便是“被逼无奈”。当将来六界分隔,妖族也无奈地跟随迁移。他们中有的获得了自成一体的空间领地,比如梦貘族的幻暝界。更多的妖族散落在人间大地,还有极少部分机缘巧合之下去了神界和鬼界。
一般来说,有着自己领地空间的妖族往往十分强大。不过若从数量上而言,日后妖族的主体还在人间大地。这个新兴的种族,特别善于发挥特殊天赋和利用环境地利。在神、魔、人、妖、鬼、仙六族之中,妖族是最亲近大自然的种族。因为历史形成的特点,妖族散居各地,除了少数偶然出了强者而凝聚起来的部族,大多数妖族缺乏自己的社会组织。在妖族中,甚至十分流行假扮人类混进和融入人族社会中。
当然他们混入人族社会的目的不一而同,往往走向两个极端:有的是按耐不住与生俱来的兽性,混入人类社会只为吃人;有的则是压抑妖性,向往人性,极度渴望与人类交好。后者妖族,往往深度融入人族社会中。很多这样的妖族到最后,不能自拔,很可能会跟喜爱的人族婚配,诞下妖人混血的子嗣。
兽族与人神联军的战争,在神战纪元五百五十二年九幽大阵启动之后,便宣告了它的结束。那些受蚩尤召唤的鬼族盟友,比如魑魅魍魉、山精野魅,自然都留在了盘古大地。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当将来六界陆续分隔分离,鬼族因为天生的特性,将被鬼界轮回盘的极阴之力吸入,成为鬼界的永久居民。
很显然,因为当年曾经并肩战斗,鬼族一直对兽族心存同情,同时对人族和神族心怀不满。这导致后来鬼界的一些纷争。虽然神界降临的后土大神和他的神官们控制了鬼界的核心区域,建立了幽都,但是当年曾经依附和同情兽族的鬼族强豪,从未放弃对幽都外围的袭扰。
这种袭扰在平时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但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当年的那段因果,待到时机合适时,很可能会掀起轩然大波。毕竟,驱动那些鬼雄们的,不是一点利益的得失,而是当年那场血腥战争中泾渭分明的信仰。
某种角度,信仰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和其他很多事物不同,信仰往往永不磨损。很显然,在经历之后千万年的酝酿,当年的信仰必将在鬼族强豪的心头,燃起一团永不熄灭的怒火。
再说兽族。在进入九幽大地后,先是他们为了避免神族和人族的联合追杀,痛苦地封闭了通向原先世代生存之地的通道。这种封闭,本来是兽族暂时的无奈之举,谁知道高踞苍穹之上的伏羲和女娲,又用太古创世神遗落的“盘古之心”,在九幽大地的外面加了一把镇压的永恒之锁,“神魔之井”。这把锁,恐怕是千秋万代之中质量最好的一把锁。它不仅锁住了兽族的躯体,还锁住了他们重返光天化日下的所有希望。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九幽大地环境恶劣,但兽族天生强横的身体,帮助他们适应了极其严酷的地底熔炎世界。大战幸存的兽族们吸收以煞气为主的熔炎之力后,经历千百年的演变,逐渐修炼成魔。他们中拥有纯正神农、蚩尤血脉的兽族成为魔尊,上层兽人族的后裔成为高等魔族,包含了贵族和魔将。普通的兽族则分化为魔兵、魔民和魔兽。
高等的魔族们拥有接近人类的智慧和外形,所不同的是在身体局部会有兽人的特征,包括角、尾、鳞、鳍、爪、蹄、尖牙,以及黑色或红色的羽翼等等,不一而足。不同魔界部族的特征各有差异,身体发肤上也会天生带有不同的印记。
自此以后,神农营造的九幽大地变成了魔界。继承兽族而来的新兴魔族在这里自成一体,形成了形形色色的诸多魔族。其中八支最强大的魔族最终集结成八大魔国,成为著名的魔族八部众。
有了国家形态的魔族社会,仍然保持了强者生存的习性。崇拜强者为王的价值观,根深蒂固地种植所有魔众的心底。以天魔族为首的最强魔众八国,相互间也经常发生战争。在生存环境发生恶劣变化时,魔族国王首领为了族人的生存,往往发动大规模的对外战争来解决一切问题。当然也有少数不拘一格的魔族智者,会采用其他变通的办法来获取宝贵的自然资源。后来发生在魔界夜叉国首脑龙溟、龙幽、魔翳身上的悲情故事,就是一种不同于魔界内部常规战争手段的变通解决方式。
不管后来如何发展,魔族的形成永远是一个惨痛史。在生存环境恶劣、食物极度贫乏的地底世界,最开始的上古兽族们依靠本性互相残杀吞噬。在生死存亡的逼迫之下,他们将武器和利爪挥向了自己当初的战友甚至亲人。一直等到整个兽族人数剩下原来十分之一时,九幽大地上的这个族群才基本稳定下来。当然生存的战斗从未停止,因为九幽大地永远都那么恶劣和贫瘠。
对魔族这个新生的战斗种族而言,长年累月的争斗未必没有好处。那些在激烈的生存竞争中修炼出的最强魔族,力量可以接近神族;加上丰富的实战经验和战斗意志,他们甚至可能比神族还要厉害。魔尊重楼就是一个最突出的典型。在飞蓬堕世之前,他不屑于跟任何其他神族战将比武,而只会去找最强的神将飞蓬较量。
如果从后世的眼光去看已经成为结果的魔族形成史,还不觉得有什么。外人、旁观者,总是不能理解兽族大败后躲到一个陌生恶劣空间内,经历自相残杀后形成一个新种族的惨痛过程。和任何一个外人都不同,对于魔众来说,魔族的种族形成史不仅仅是一个名词,一段描述,或是几个故事,而是切切实实的永久切肤之痛。
就在遁入九幽大地的初始时候,兽族中几位曾和神族、人族发生异族恋情的英雄,内心深处还毫不怀疑地认为,三族间的战事总有一天会结束,矛盾总有一天会消除,他们总能够和亲爱的异族恋人们一起长相厮守。可是,当神魔之井封闭,兽人族永远困守于煞气浓重的熔炎世界里时,这些兽族英雄绝望了。
这样的绝望之情不仅仅局限于恋情。对昔日的兽族、今后的魔族来说,他们曾经和旧世界一切关联的感情,无论是爱情、亲情、友情甚至只是对家园一草一花的喜爱之情,都在神魔之井封闭的那一刹那,永恒地截断了。这个世上有多少永恒?除了死亡,并没有太多。对于这些魔族来说,曾经那么美好的各种情感,确确实实地死亡了。
而对于青年重楼,这样的痛楚尤其刺骨。作为以武勇闻名的兽族王子,青年的重楼无论成败胜负,都简简单单的活着。简简单单的修行,简简单单的友情,简简单单的喜憎好恶。简简单单活着的他,对未来充满着希望,总觉得只要自己按照大家说的那么努力,总有一天会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达成自己一切不过分的愿望。
只是当千年大战开始,一连串的鏖战,一连串的反目成仇、一连串的欺骗背叛,让这个简单的兽族之子迷惘了。战争的势态越发不可控,兽族的命运一步步滑向深渊,重楼也陷入了痛苦的泥沼。
当涿鹿之野的战鼓响至最急,幽云法阵的血光刺破云空,兽族军民像秋风落叶般卷入未知空间里,这时候重楼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天真。不知谁说过,“正青春,我们以为我们是风;青春后,我们才知道我们是草。”风吹草低,自卷入诡秘的法阵,飘向未知的空间那刻起,青春的重楼就一去不复返了……
作为这些事件的最新旁观者,景天和雪见一直默默地注视着魔族这样类似抽筋剜骨一样的痛苦和悲伤。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跟随魔尊重历上古,他们俩这辈子都不会明白,为什么这世上不再有那个冲动好斗、乐观正直的重楼,而只有冷酷无情、桀骜不驯的魔尊。
和景天、雪见震惊于兽族的惊天巨变不同,同来的重楼却在为寻找心魔的真相,仔细分析着千年大战中一切可疑的细节。当过滤掉所有无关的事实之后,魔尊重楼突然从上古涿鹿之野上那场惊世血战中,看到了一些自己从来没有关注过的异常。
当重楼的神智毫无怀疑地告诉自己,那确实是一条确确凿凿的线索时,这位景天心目中从来冷酷镇定得不正常的魔尊,却忽然间惶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