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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神突然打了个稽首,“中土陆氏,陆神,见过大骊太后。”
南簪愕然,随即释然,然后心中惊喜万分,终于,终于与中土陆氏彻底划清界线了!
陆神微笑道:“早就听闻太后祖籍洪州豫章郡,钟灵毓秀,大木参天,有机会是要去看看。”
南簪闻言好像吃了一颗天大定心丸,相信从今往后,陆氏祠堂谱牒上边就再无“陆绛”,世间只有大骊太后娘娘南簪了!
陆神却是极为熟稔南簪之流的心性,微笑道:“禀太后,就在前不久,我已经主动拜会过落魄山,与陈国师面对面,将误会解释清楚了。如今我就在仙都峰隐居,与落魄山可谓近邻。我未必会去豫章郡游览山水,太后也不必非要去仙都峰赏景散心,你我都随缘。”言语内容,可谓极为客气,但是陆神的气态,眼神,又是何等毫不掩饰的疏离冷漠。
桌旁石凳,铺有明黄色的垫子,双方看似平起平坐……南簪闻言,倍感惊悚,立即收敛些许心绪,低眉顺眼一句,“晓得了。”
陆神默不作声,只是一笑置之。南簪便是如坐针毡,直到陆神起身告辞离去,南簪还是魂不守舍,久久心绪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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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守一在国师府的读书处,是第三进院落东厢房六间屋子之一。书桌临窗,一套文房清供,正是家乡那边烧造的青瓷,窗户外边有种植有紫竹数竿,潇潇洒洒,风吹竹叶,桌上的竹影也随之晃动起来。林守一正在抄书,笔锋在纸上簌簌作响。偶尔抬头,天光下射,碧空如洗,竹影婆娑,宛如置身于清凉世界,赶考的读书人,恰似碧纱笼中人。
这间厢房门口那边,出现一位眉眼细长的道人,容貌俊美,雌雄难辨。时常在桃树下徘徊。
名为宋云间,道号撄宁,自称跟林守一相同,都是在这座府邸寄人篱下。
宋云间笑道:“林公子,听说能不能考中进士,主要看科举制艺的本事,还要讲究座师房师的阅卷口味,但要说能不能一甲三名,得看命,文运多寡,有无祖荫庇护?”
林守一停笔,搁放在青花缠枝灵芝的三峰笔架上边,转头笑道:“不太清楚。年少时先生有教诲,读书一事,有志于学正心诚意而已。”
宋云间恍然道:“原来如此,是我俗了。”
林守一笑道:“我若清高,何必科举。”
宋云间疑惑问道:“林公子,恕我蒙昧,修道之人,往往记忆力出众,如果明知大道无望,转为有志于功名,随便读个几年书,撇开我们大骊王朝不谈,去参加小国科举,想要一份金榜题名,说是探囊取物都不夸张吧?但是愿意参加科举的修士,好像依旧不多?”
林守一解释道:“早先宝瓶洲风俗,大体上第一等还是修道求仙,第二等书斋治学,三等的功名,末流的武夫。我们大骊王朝之所以被骂作北方蛮子,就在于民风彪悍,崇尚武德,不是马背上求功名,就是习武练拳。所以谱牒修士考取功名,在山上的口碑不太好,很容易被视为自甘堕落,况且真考中了,当了官,拿着那么点官俸,难不成是想要充实宦囊?考中了却不当,身为儒家七十二书院之一的观湖书院,不是摆设,是要追责的。就算在某个小国当了大官,大贪特贪,中饱私囊,瘦一国而肥自身,也还要是要过观湖书院这一关,自然还不如直接当个护国真人、皇室供奉来得省心省力。”
昔年的观湖书院,在当时大骊王朝还偏居一隅的宝瓶洲,可谓是什么都可以管上一管,尤其是君子贤人,邪祟作乱,仙家枉法,流寇犯案,江湖人士的犯禁……只要落在他们手上,动辄申饬仙府、皇帝国君,禁绝淫祠破山伐庙,也难怪修士将书院贤人比作小国的国君,君子就是强国的皇帝。只说梳水国四煞之一,不就碰到了书院贤人周矩?
只不过书院的这种约束,终究都只是“人力”,如石子投湖,涟漪也好,波涛也罢,某地人心和民风习俗,总会水波复平。
宋云间点点头,深以为然。
林守一问道:“宋先生是想要引出书简湖的话题?”
宋云间点头道:“我很好奇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才能够让国师如此难以切割。”
林守一微笑道:“我要继续读书了。”
既然下了逐客令,宋云间就告辞离去。
捻芯来到这边之后,她是闲不住的,刚好补上符箐的空缺,这位缝衣人如今跟容鱼职务类似,巡视国师府,检阅各类档案。
余时务、萧形他们几个被放出来望风一般的“笼中雀”,暂时在二进院子西厢房的一间屋子落脚,允许他们自行查阅某部司的档案,各有分工。但是陈平安没有提出任何具体要求。
今天萧形正在愤愤不平于公孙泠泠的外出,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捻芯身边的“许娇切”。
许娇切刚刚从桐叶洲来到大骊京城,主公让她以后进入大骊刑部当差,暂无官身,从底层的浊流胥吏做起。
眼见那粗劣的赝品,竟敢堂而皇之走到自己眼前,萧形顿时火冒三丈,怒斥道:“贱婢!”
许娇切也不是吃素的,立即“记起”这个萧形是主公以大神通帮忙斩却的三尸,嗤笑道:“道之渣滓。”
捻芯也没兴趣看俩娘们揪头发挠脸,看见撄宁道号典出于陆沉内篇大宗师的宋云间,站在树下,伸手摘下一瓣桃花夹在书页中。“相信大骊王朝在未来百年之内,一定会成为浩然天下文治武功皆是第一的强国。”
宋云间一手托起书籍,一手轻轻拍打封面,微笑道:“只要皇帝敢想,国师敢做。”
师兄作序,师弟写跋,纸为大骊,笔名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