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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凉如愿以偿地睡了个安稳觉,前所未有地踏实,连闹钟都没听到,没想到是被烟味儿呛醒。星期六,苏凉都睡忘了。
苏凉单腿蹦至客厅,被阳台上的苏敬钢发觉。苏敬钢抓紧猛吸了一口,把烟头儿弹出窗外。“少抽点儿吧!没摔死算我命大,别再被你给呛死!”苏敬钢骂:“满嘴放屁!”说罢进了厨房,仍撒气似的说:“睡到这个点儿,吃的叫个啥饭!眼瞅就要高考,跟没事儿人一样!”苏敬钢做饭的手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娴熟的,父子俩谁也记不起了。在苏凉印象中,苏敬钢在他十岁以前从未踏进过厨房一步。苏凉十岁之前,家里还有一个女人在。
“凉凉起床啦?”厨房里居然应景地响起女声,周晓燕裹着长身围裙走出来,“听你爸说把腿给摔了,我前几天刚去外地跑了个活儿,才腾出空来看你。”“你燕子姨特地过来给你做饭,不会说声谢啊?”——“就你臭规矩多!凉凉跟我还用客气?”周晓燕说的不假,这个家里的厨房,她进进出出足有五六年了,除了父子俩的胃,连这大小俩孩子的脾气也早给她摸透,“姨给你烀了鸡腿,吃啥补啥嘛,”周晓燕逗得自己“咯咯”地笑,“还闷了一锅排骨,等下炖酸菜。”
门铃响了,苏敬钢去开门。
“我们看苏凉来啦!”徐大疆拎着两大兜子水果,臃肿的身躯快要挤破苏凉家门——我们?苏凉正好奇,一个活蹦乱跳的身影从徐胖子身后蹿出来,是方夏。
“叔叔好!特地来吃你煮的面!”方夏从不吝惜自己讨人喜欢的天赋。苏敬钢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苏凉,说:“进来坐吧,他都快憋疯了。”苏凉盯着方夏问:“你怎么来了?”方夏反问:“闻着你爸做菜的香味儿就来了,不欢迎啊?”她一屁股坐在苏凉旁边,动作娴熟如同自家沙发。“她非逼我带她来!”徐大疆把水果往餐桌上一撂,“我就说你欢实着呢,用不着看,你们俩从周一看到周五还嫌看不够啊!”——“嘘!”苏凉惊恐地朝厨房指了指,徐大疆反应了足有三秒才闭嘴。
周晓燕从厨房出来,解了围裙说:“都是凉凉同学吧?正好,盛出锅就吃!”周晓燕忙不迭走到门口换鞋,苏敬钢闻声从厨房出来:“你咋能走?一块儿吃!”“马上交班儿了,我得取车去,你们爷儿几个吃吧!”周晓燕冲一客厅人笑笑,挥挥手带上了门。
“燕子姨再见!”方夏跟人自来熟的本事在苏凉看来简直像特异功能,他费解地盯着方夏,方夏不解地问:“你看啥呢?”“没啥。”苏凉又是不怀好意地笑,笑得方夏直恼。苏凉说:“叫得还挺亲,知道燕子姨是谁吗?”“燕子姨就是燕子姨呗!”方夏没头没脑地说,“是谁啊?”苏凉笑得狡黠:“我爸的老相好儿!”方夏懒得再听苏凉胡扯,屁股一扭,身下的沙发发出“咯吱——”一长声,低沉、闷涩,像一个老灵魂在悲叹自己的身世。
苏凉尴尬地笑说,这沙发太旧,打我记事儿起就没换过。
“二十多年的老房子,让你笑话了。”苏敬钢抹着手从厨房出来,冲苏凉使了个眼神说,“带人家随便看看。”苏凉指着自己的房间,自嘲说:“可触摸,可拍照,还不要票,就是比博物馆小那么点儿。”
方夏伫立在高过自己许多的书架前仰望着,感叹:“你有好多地图册啊,还有这么多摄影书!”她随手翻开一本摄影集:“你喜欢照相?”苏凉叹气说:“一直没机会学。”方夏见到占据了整面墙的钢琴,惊讶地问:“你会弹钢琴?”苏凉说:“我妈留下的。”方夏掀开琴盖,琴键一尘不染,问:“有爱听的曲子吗?”苏凉摇摇头。方夏坐下,想了想,随手弹起,哑了十年的钢琴瞬间走出悦耳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