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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凉的大伯和二伯,也就是苏敬钢的两个亲生哥哥,平日里本来跟苏敬钢父子无任何来往,他们听说自己弟弟的命在死后换来了一大笔钱,先后跳出来向苏凉要钱,宣称从法律意义上讲他们跟苏凉具有平等的遗产继承权,这笔钱应该平分。当然,要求平分的财产还包括苏敬钢留下的房子。苏凉被逼无奈,把钱转到了用周晓燕名字开户的银行卡里,房产证上也改成了周晓燕。苏敬钢的两个哥哥含恨空手而归,因为苏凉亮出了父亲苏敬钢的遗嘱,遗嘱内容只有一行字:
“本人身后一切财产全部赠予儿子苏凉。”
下面是苏敬钢的签名和红手印。遗嘱是周晓燕在苏敬钢出殡后才拿出来交给苏凉的,她把遗嘱攥在手中看时,哽咽着对苏凉说:“就这一行字,你爸他花了整个下午,浪费了半本稿纸才写成,他每次提笔刚一写完‘遗嘱’俩字,就说自己字写得太难看,咋看都觉着丑,然后撕了重写,你爸说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写东西留给儿子,字一定要写得漂亮。”
苏凉在把赔款存进银行卡时,惊异地发现卡里居然多出了三十万。向银行查询过汇款人,十万来自深圳,汇款人是冯劲;二十万来自加拿大多伦多,汇款人匿名。
这些算是赎罪的钱吗?苏凉不认为任何人有罪,可愧疚是对每个人最残忍的折磨——如果这样做可以让他们心安理得一些,那么苏凉接受,他只是觉得有些荒诞,他跟父亲在一起二十几年,生活向来是捉襟见肘,可是当父亲离开人世后,他居然在一夜之间有了一百万。
苏凉心乱如麻,他翻开父亲留下的被翻到破损的电话簿,似乎就在半分钟内阅尽了一个男人的半生,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电话簿里某些页脚干净白皙,没有丝毫被翻看过的痕迹;而有些页则布满了浸着油光的黑黑的指纹,甚至早已凋零脱落。那一页被整齐地折叠起、夹在电话簿中间的纸上,打开来只有一个宅电,下面记着一个名字:姜兰。
苏凉知道姜兰是谁,可他从来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人,即使当年年少的他见到,也想象不出自己会跟姜兰说些什么。苏凉在十几岁时,曾在无意间听说,姜兰是母亲左娜离开后跟这座城联系的唯一纽带,除了左娜会定期地给母亲张婶儿寄钱,她与这座城毫无瓜葛.
十四年过去,苏凉还是找到了姜兰的家。
家中只剩下一双老人,他们是姜兰的父母。老头子前两年中风刚刚恢复,半边身子行动仍不自如,说话也不利索,但意志清醒。老太太也有八十多岁,身子清瘦,脑子凛冽——如果自己的姥姥还在世,她们应该是差不多年纪吧,苏凉想。老太太得知苏凉的来意,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小娜跟老三的孩子嘛!我记得!过得真快啊,连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年就数你在院子里最淘,自打学会走路,就没见你走过路,从来都是一阵风似的从东跑到西,过马路也不看红绿灯,有一次要不是你姥姥把你从车轱辘底下给拽回来,现在哪还有你啊!”——“我还住在当年的老院子里。”苏凉说这话时,平生第一次感到一种温馨。老太太的眼睛一直没有看着苏凉,仿佛是在跟自己说话:“我跟你姥姥可是做了半辈子的老邻居。她为那个家可是操碎了心,可到老了也没捞着一个好,闺女走了,儿子不孝——哎呀——”老太太长叹出一口浊气,伤感中带着某种不平,“我真是可怜她啊!”
“奶奶,”苏凉坐在老旧的沙发里,小心翼翼地问,“姜兰阿姨去哪儿啦?”
“她?”老太太的口气像是洗尽铅华,不掺杂情感,也不顾及他人情感,“跟你妈妈一样!远走高飞咯!”苏凉听着刺耳,但他明白这不是刻意要刺伤人的棱角,而是久经磨砺后的老茧,仅仅是糙,却不会真的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她去了哪里?”苏凉问。
“跟你妈妈一样!”老太太还是不变的口气,“去了加拿大!”
“我妈妈真在加拿大?”苏凉屁股从沙发中欠起,前倾着身子,“她是在多伦多吗?”
“啥这多那多的?我老糊涂啦!”老太太被追问得烦了,胡乱摆了摆手,抓起一块带暗黄色斑的手帕给身旁的老头子擦口水。老头子嘴里“呜呜”地哼着,仿佛想要说什么,却被老太太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