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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

我脑震荡了吗?

他甚至过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脑袋,而后皱起了脸。

糟糕,穆勒一叠声嚷嚷,卡尔也赶紧走过来道歉,克罗斯不知是疼得狠了,还是在压抑怒气,抿着嘴坑头不吭声。在卡尔拿出手帕试图按按他的脑壳检查下有没有明显的肿胀伤,像是碰到了他的什么逆鳞,他忽然触电过敏似的,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挡住脸语调很不悦地说:

“别随便摸我脑袋!”

周围人嚷嚷你小子别太过敏,穆勒也不给看,卡尔也不给看,你小子对队长过敏啊?卡尔赶紧推推他们让快走,又和克罗斯道了歉,保证自己下次再也不会这么不礼貌。

“我陪你去队医室,好吗?”

克罗斯像是气大发了,一声不吭,还是捂着脸,猛地提起包就走了。

卡尔和穆勒面面相觑。

“你给我个电话。”卡尔冲他摊开手心:“我回去给他家里问问。”

“没有知道托尼家的电话。”穆勒摇摇头,沮丧地把自己的脑壳放进了他的掌心,眨巴眨巴眼睛说:“他的原话是‘请不要把俱乐部关系带回家’——他有点酷,也有点怪,是不是?”

尽管知道自己不该笑,但卡尔还是没忍住笑了,他把穆勒的脑袋掂起来,和他一起背好包回家去。青训球员们总是走后面的门,每天下训的时候,就是这条道路最热闹的时候,上训时都没那么热闹。

整条马路上到处大呼小叫的,汽车被堵得不断鸣笛,无数个书包足球上下乱飞,甩来甩去,到处都是母亲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和她们克制不住的惊呼或怒骂。坐在路边嚎啕大哭或大声争执的则是因为莫名弄丢了新买的足球,或在训练里和人起了冲突。

卡尔从来不是这片热闹的一部分,原本他总是带着耳机,让音乐代替世界呼啸,安静地穿过全世界。直到某一天,托马斯·穆勒忽然从背后袭来。

“对不起,吓到了吗?我手太重了吗?对不起。我是托马斯啊,托马斯·穆勒,自从升到U15,就再也没人和我重名了,我们一直差一级,一直在相临的场子踢球的,你认识我的,我知道你认识我的……等一下,你认识我对吧!你冲我笑过的对吧,球过界的时候你还帮我踢回去的对吧?那都不是我在做梦对吧?……哎呀,你快和我说句话呀,求求你啦。”

这是卡尔这辈子遇到过最能说话的人,真的。他张了张嘴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摘掉耳机,赶紧一把扯了,喧闹的世界和明亮的托马斯穆勒一股脑地全塞了进来,一切忽然变成了高清儿童彩色频道,卡尔忽然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你别站在路沿上,小心崴到脚。”

这是他这辈子在与人交往时说过最“崴脚”的开场白——叫别人别崴脚。

老天!

他安静的放学回家路正式宣告结束了。

之前卡尔一直与胡梅尔斯同行,他们俩认识多年,关系极其古怪,那就是双方从没发展成那种会去对家家做客的朋友,彼此的电话号码都没有,关系和克罗斯描述的倒是很像:“仅限于俱乐部”。

这在青训中是极其少见的,小孩子想和对方一起玩是天性,卡尔和胡梅尔斯却同时违背了天性,这概率得多小啊?

场上他们是完美的中卫搭档,场下却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且还不够势均力敌,卡尔到处都稳压胡梅尔斯一头,对方会讨厌他是自然而然的事,但古怪就古怪在每次一下训,他又自觉地收拾好包等他一起走,还会用那种meanboy的居高临下蔑视他人,进行眼神威慑。

他其实没卡尔漂亮,但发育是青春期最大的优势,卡尔一直是高个,他一直比卡尔还高点,也壮,脸凶起来时候,被他的棕色眼睛盯着,有种被野生动物盯住的可怕感,足够让底气不足的同龄人退避……

他很快就成功地把卡尔原本同行的人全部驱逐,一个不留。

但一路上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到了地铁站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当场散伙。

尽管古怪,卡尔倒也习惯了,直到这个赛季胡梅尔斯不想再在拜仁待下去了——准确来说是他爸爸放弃了。有卡尔这个同位强力竞争者在这儿,他从小到大一直被压一头,在拜仁可以说是前途渺茫,于是他爸咬咬牙离开,带他去多特搏前程了,据说他自己很不开心,似乎还大闹了一场,但这招改换门庭倒是有奇效,卡尔还在这儿前途未卜,胡梅尔斯却据说在那头备受看好,已被当成重点小蜜蜂培养。

失去他,让卡尔莫名失落了一段时间,走在路上仿佛空空的,但要说怀念什么,除了刚认识时他们仿佛也有过一段友情,后来就再也没说过多少话了,他着实想不起来。谁知道没几天,新升上来的皮猴后辈就替代掉了胡梅尔斯。

卡尔比穆勒大两岁,两岁在青训中刚好是一个分组阶梯,所以尽管已经在同一家俱乐部相处多年,彼此也眼熟得很,但他们从没正式来往过,连个自我介绍都不曾有,直到今年17岁的穆勒升入U19——而二队和U19共享更衣室。

于是在错位六年后,穆勒终于和他踩到了同一级台阶上。

他和穆勒一起回家,走了半个赛季。但自从搬家后,卡尔就不是和大部分人一起沿着路直直地去wettersteinplatz站乘坐U1地铁了。

他的路线变成了走三分钟步行经过Groedner街,路过绿森林到达kurz街,坐轻轨15号线或25号线回U2地铁Silberhornstrasse站,天气好的时候他也会选择直接走过去。但不管是坐轻轨还是走路,都需要最少25分钟,比起直接去坐U1要多花很多时间。

原本他和穆勒,和大部分人都顺路,有时克罗斯难得慢了点,还没走开,他们就三个一起过去。克罗斯和胡梅尔斯一样沉默,从不说话,空气里往往只有穆勒热情洋溢的哇啦哇啦,和卡尔温柔的附和和被逗乐时的笑,每当察觉到这一点,卡尔就扭头去找克罗斯,但对方总是瞪他一眼,而后又把头扭开。

真的被讨厌了啊,为什么?卡尔有点不安地想。但他从不把不安表达出来。

搬了家需要换路线,卡尔就自己先走了,第二天是周六,是整日训练,他惯例到得最早,却被猝不及防地被穆勒赌了个正着——他家里住得远,周末车次砍半,要赶早一班RB的话就得提前一个半小时出门,今天就显然是早起来和他对峙的。

卡尔的好习惯倒是帮了穆勒,更衣室空无一人,空荡的空间非常适合大喊出声。

穆勒像个债主似的霸占住卡尔的座位,腿打开,两手撑着膝盖抿嘴,半弯着腰像个脑门冒火的小牛犊一样气得从鼻子里喷呼呼的气,一听到脚步声,弹起来又委屈又生气地问他昨天去哪里了,他拖着克罗斯找了他一个小时,差点报警了!结果教练帮他们打电话到他家里,他们才知道他自己先走了!

难怪昨晚教练莫名打电话问他到家没。卡尔惊呆了,却还是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搬家了,以后不同路了,我还以为我告诉过你了……”

他在说谎,他明明谁也没告诉,而且格外不想穆勒知道,所以自己拔腿就跑,试图用这种方法逃避询问和关心,大家要是能像胡梅尔斯一样,什么都不说地默默靠近他和默默离开他就好了。但这招对穆勒显然不作数,对方气得才过了十几个小时就把他这么堵在了这儿。

卡尔不得不坦白,但刚刚还生气的穆勒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似的,而且都不是光速原谅卡尔,而是像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啊,对不起,什么时候讲的,是我听漏了吗?肯定是我听漏了……该死,我就知道我一天到晚说话迟早会出问题。搬家会开party吗?如果开了我可不可以去……”

他跑题的功力真是有够厉害的。

卡尔笑了起来,没回答party的事,只是亲昵地放下包开始收拾东西,问他还有事吗?穆勒赶紧想起来,又重新竖起眉毛:

“那你现在怎么走了?”

“去坐U2,但是……”卡尔说。

“我要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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