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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志的话,正中三人的心思。三人以魏公子的身世,来到安邑,坐镇虞城,抽过路盐商的税赋,得利不小。在得知秦王明诏讨伐魏国,并且讨伐的矛头直指虞地后,他们都慌了。还不过一年时间,他们已经积攒起大量的财富,这是不容有失的。但可恨的是,秦王发布诏令是在冬天,他们根本逃不了,更不要说大包小包地带着家财逃了;那娇滴滴的小妾,可能走不出百里就会被冻死。走投无路之下,三个人把全部士卒都集中到虞城内,企图据城固守。孰知那些统兵官是虞地人,都不是善茬,隔三差五地敲他们的竹杠,不要说令、丞,就连虞尉也镇不住他们。如果不是这几名魏公子家里还有些家臣护院,只怕士卒都要打上门来了。
魏风见那二人吞吞吐吐,好像还要讲价钱,惟恐失去秦使的信任,立即接过话来,道:“荀尉所言是也。虞人受难,吾等亦甚不安。然王命在身,不得不求诸士卒也。然臣未得王命,卒然献城,将何以报于敝王?”
魏风道:“秦王伐魏,代天征讨。魏王无狂,即得服罪。安敢以下而抗王师?汝无虑也。时天寒,消息不通,商旅不行。三子安居城内,各无所寄。惟开城,遣士卒耳。魏王知虞被伐,必请于秦,则三子皆无罪而有功也。”这话的言外之意也是明显的,连魏王都不敢对抗秦王,尔等小子安敢抗耶?荀志给出的条件是,你们只要开城,还可以就住在城内;等魏王也投降时,自然不会加罪,说不定还会给点甜头。
条件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魏风请荀志等一行先往驿馆休息,明天送出城。荀志提醒道:“旦日餐后攻城,勿得迟也。”魏风点头哈腰,表示绝不会晚。
这一夜,荀志等人都没有好好睡觉。虽然他们都感觉到魏氏三公子都想投降,觉得不会出差,但事未定下来,一切都有可能。
鸡鸣之时,荀志等被魏风派人请回城主府。
进入城主府,魏风对他道:“臣等敢请秦军速入虞城,迟恐有变。”
荀志没弄明白,问道:“何畏也?”
魏风道:“士卒有不愿降者,恐将贲事!”
荀志有些明白了,城中还有别的变故。他问道:“何以开城?”
魏风道:“吾复缒使君下城,食时秦人自西、南两门入,吾将开城。”
荀志用眼神询问旁边的同伴,他们皆无法回应。荀志道:“喏!食时秦军必至城下!”
魏风立即亲自带荀志上城,用皮带将六人缒下。六人返回军营,立即向蒙骜报告了魏风的请求。劝降之事如此顺利,倒让蒙骜起了疑,觉得其中恐怕有诈。不过荀志认为,以魏公子的能力,恐怕不会使什么诈术,大约是城中有什么变故。蒙骜问道:“尉亲率所部入城,其可乎?”
荀志道:“但听差遣,无敢不从!”蒙骜又找来无伤,向他说明了情况。无伤道:“荀尉但入。若有变故,但相持一时,吾必入城!”
蒙骜让军使传令击鼓,全体列队,准备作战!让军使将郇城营的各级军官都叫来。告诉他们如果城门按时打开,立即冲进城去;如有可能,立即抢占城墙、城门;最危险的情况是,一旦入城,城门的千斤闸放下,隔断内外,而城墙上遍布弓箭手。这时,要迅速往城里冲,去抢占城主府。如果不行,就占领就近的住宅,四下放火。只要把城内搞乱,他们就立了首功!
无伤道:“汝多备火把,入城后无事则罢,若有事,无需恋战,只四下放火。城外亦纵火烧门,吾即驱大军而入,彼必不支而城破。”
捆扎五百只火把稍稍费了些时间。待天边放白时,郇城营已经出发了。无伤则下令上党军全部出营,只吃几口炒粟,准备爬城;令汾上诸营准备填土,去填平城沟。
十里距离并不遥远,几乎全在视力所及的范围内。蒙骜登上瞭望,眺望远处。五百郇城营渐渐远去,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影。突然,黑影处亮起了一片火光,这是郇城营点燃了自己的火把,并通知城内。随即两条火龙迅速向前,一直到完全消失。随后,城墙上亮起了火把。蒙骜大声下令:“擂鼓!”鼓声雷动,一千上党军分成两路,分别向城内冲去。在他们身后,还有四千上党军,快步前进。
虞城竟然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夺取了!
蒙骜和无伤都进了城,指挥士卒抢占了城内的各个要点,命令郇城营去守卫城主府及各处府库,但不许进入。同时命令虞城士卒各自归家,大街上不许留人。无家可归者,皆令出城,由军使引导他们穿过军营,到城外投亲。等到天色大亮时,虞城内已经一切安堵,街衢清净,了无行人,只有巡逻的士卒。
蒙骜这才长出一口气,派军使向摎报告,虞城已经开城归降。
虞城曾是虞国国都,纵横五六里,城墙坚固、高大。城墙只有三面,东面以山为城。周围有众多乡邑,耕种着广阔的田亩。在虞国被假途灭虢灭掉之后,这里就开始荒废,城里拥入了大批游民。由于虞坂道的存在,这里是河东,特别是安邑通往关中、洛阳的便捷通道;有水运的便利,大宗货物通常从这里上船,运往各地。久而久之,这里的商业,特别是盐业配套服务设施十分繁荣。商人们将盐经过虞坂道运过中条山后,通常不会再登船运输,而是在这里转手,出售给那些从事水运的商人。商人们各展所长,相互配合,完成将盐运到千家万户的任务。
商业的发达带来的一个重要副产品是行政体系的衰落。商业崇尚的是自由、灵活、独出心裁,与刻板、严谨、标准化的行政管理大异其趣。商人的流动性也让行政管理变得十分困难。而行政力量的衰微也打击了比较依赖行政支持的农业经济发展。本来繁荣的农业,在商业的冲击下变得稀稀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