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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利(Josef Leigh)的名字常常被错误地记为Lee。很难说清被误记是因为他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曾滞留在美国,还是因为人种差别。我总怀疑是后者。
他的父亲是法兰克福人,经营着第四代家族企业的贸易公司。他的母亲是第三位夫人,是他父亲在马来西亚半岛出差时遇到的。约瑟夫遇到我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病逝,父亲又再婚了。
生长环境总是改变且很难适应自己周围世界的人,大抵都是艺术爱好者。约瑟夫提前继承了一个小型画廊。它坐落于国王大道,马蒂亚斯和他的朋友们经常在这里举办展览。相互地,他们也会带着约瑟夫去参加聚会。我猜测,带上一位年轻又充满异国气质的画廊主人算是一种身份认证。他看上去既像土耳其人,又像印度人,还像中国人,马蒂亚斯的朋友们带上他就有了一种让自己看上去是个世界公民的证明。约瑟夫也像我一样是个装饰品,虽然他比我的地位高很多。
如果约瑟夫在马蒂亚斯的聚会上和我说话,或者只是帮我清理托盘,周围人就会窃窃私语,仿佛在观看动物交配一样。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之间并没有变得亲近,视线触碰在一起就立刻转过头,看向不同的方向。我们知道那是为对方好。不能有任何关联,不能走得亲近,不要把对方放在心上……
但是有一天,我正俯瞰着国王大道的水路,约瑟夫突然和我搭话。
“你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
“在看给鸭子建的台阶。”
鸭子令人难以置信地不会走斜坡,因此从水中走到陆地上时非常困难,杜塞尔多夫的人们用石头为鸭子搭建了很多台阶。
“水路边上是挺陡的。”
“对鸭子友好的人,对人却不友好,真是很奇怪。”
我不由自主地吐露了内心的想法,约瑟夫看起来有些吃惊。
“还有,那些人都是利用你,不是真的喜欢你,也不是真的在他们的圈子里接受你。”
反正已经说出口了,我就一股脑儿都说了。约瑟夫忍不住笑了出来。个子很高又清瘦的他,总是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的亮色西服,笑声震得西服哗啦啦响了起来。
——《最后留下的那个人》(2002年)
最开始就定好了是咖啡。
景雅在大姐解释着奇妙的祭祀时,就已经在心里决定好了。为了不被别人抢去,她赶忙宣布了自己的选项。本来还在藏到最后惊艳众人还是抢占先机的两种想法中摇摆,斗争了一会儿还是后者占了上风。用心冲泡的咖啡是沈诗善女士和景雅两人之间独有的暗号,绝不能被别人抢去。
“你这小不点儿还挺懂咖啡的。”妈妈感叹着反复说过好几次。把自己养大的这个女人的真心赞叹不是针对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而是喝咖啡的品位,景雅常常觉得有趣。上面的三个姐姐和哥哥喜欢喝酒,但对咖啡因没什么感觉。
“他们像他们的爸爸,特别无趣。早上要喝稀汤,喝速溶咖啡,哎哟……但我们老幺懂这个香味。”诗善不怎么向亲生子女提起约瑟夫·利,也许是怕他们伤心,这几乎像个禁忌话题。但景雅是那些事情都过去后出现的,所以诗善对她提起他时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