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红风乍现 第二章 一国的内幕 (第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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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兰无言以对,因为从那天起静兰便被绛攸与楸瑛强拉去偷觑秀丽与陛下的情况。
“……小姐,关于刚刚那位公子的身分……”
“我早就知道了。”
秀丽叹息。
“一开始我问他名字时,你知道他怎么回答吗?停顿好半晌才说自己名叫蓝楸瑛。”
“……那是……”
“他不会说谎,应该说他不习惯说谎,不但行迹鬼祟,还笨笨地说出自己的年龄,甚至说他‘跟陛下很熟’。在王宫里随意披了件常服四处溜达——看不出端倪的人才奇怪。”
“那么……?”
“总之,我已经正式宣战了,接下来就看他午后会不会来。”
“如果不来呢?”
“那就另外想办法,非逮住他不可。静兰,到时候就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静兰很机灵地不置可否,一直保持缄默。
不过呢……秀丽抬首,樱花雨轻轻洒落。
“……我说的话他应该听懂了才对。”
“此话怎讲?”
“本来还以为他是个无药可救的昏君,当面谈过后印象完全改观,他的个性率真,虽然蛮孩子气的,但态度,并非暴躁易怒也不骄矜狂妄,即使表情鲜少变化,却又算不上冷漠。经常嘴里振振有词表示脑筋并不笨,而且他很认真听我说话。……既然能够专心听别人说话,应该是个明理的人。”
这五天来,秀丽一直在审视他。无论是用字遣词、举手投足、反应态度,秀丽对他观察入微,而他也好整以暇地等着秀丽调查出他的身分。
“没有原本想像中那么糟。……不,应该说,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国王。”
不受人掌控、如同白纸一般的国王。由他的岁数与王族的身分来看,最令人吃惊的是他并未沾染任何色彩。——想必从此以后会逐渐改变。
没错,静兰笑着重重颔首。
“我也这么认为。”
“静兰你从以前就很偏袒陛下,不过……嗯,我现在也多少可以了解其中的理由。”
陛下时常遥望远方,但在面对面谈话之际,总是专注望着秀丽。
为何荒废朝政?其中缘由不得而知。
一个与王位根本搭不边的小太子,突然在某日被推上王座,完全没有身为国王的自觉与领悟——甚至没有人强迫他去学习。唯一值得依靠的父王正卧病在床,这位小太子当初并未参与王权斗争,因而幸免遇难。从霄太师口中得知,王权斗争落幕之后直到半年前登基为止那段空白时期,朝中所有大臣均为国家重建与先王病情忙得不开交。当时被冷落在一隅的他究竟是什么心情呢?
——倘若他还不至于自暴自弃,“那还有救”。
遇到难关只要努力克服就行了,秀丽就是为此而来。
“——我会尽力而为,假如成效不彰的话,只好摸摸鼻子打包回家去……”
“小姐您放心好了,今天午后,陛下一定会亲自驾临。”
“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秀丽面露苦笑。
“我看,还是拜托霄太师尽快帮忙找一位能干的老师吧!首先必须好好充实一番才行,况且我对朝政实务根本一窍不通。”
“……小姐,您一向是当老师,很久没当学生了。”
“说的也是。……想想当初会开设私塾也是由于陛下的缘故,因为那时还不晓得女子不得参加国试,所以每天跟着爹拼命用功,一心想考上官吏,辅佐国王,建立一个富足安乐的国家。”
“小姐总是每天念着‘我考上文官以后,最后一定可以当上宰相,静兰在武官的职位也会不断升迁,我们两人要携手共创太平盛世!’,然后一边就着月亮苦读。”
“就是说呀!而且我也很想去看看仙洞宫,发誓总有一天要进入王城……的——……”
得知无法参加国试之后,秀丽开办私塾并且不收任何学费。心想自己无法参加国试的话,就把梦想寄托在孩子们身上。希望有一天可以培养出足以辅佐国王的优秀人材——这是她的想法。
静兰轻轻拥住秀丽,秀丽咬牙紧揪着静兰。
“……小姐……您表现得很好。”
一颗颗泪珠从粉颊滑落,秀丽无声无息地哭了。
——八年前,似乎是非常遥远的过去,然而对秀丽而言却宛如昨日才刚发生的梦魇。刻划在她幼小心灵的伤痕非常深刻,秀丽迄今仍然会在半夜眺望永远没有春天的庭院独自饮泣。静兰对此心知肚明。
经历了八年的岁月,秀丽终于好不容易绽开笑颜,‘假装’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回顾着过去的一切。然而,要挖掘出那个恶梦般的回忆究竟需要多少勇气呢?能够镇定不激动落泪地叙述这些事情,究竟需要多少力量呢?
静兰悄悄拨开秀丽紧握的拳头,碰触到她指尖渗出的鲜血。使劲全身力气握紧拳头,力道之大甚至让指甲刺破了掌心——即使如此,秀丽仍然说了出来,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秀丽之所以决定进入后宫,事实上并非出于酬劳,而是为了更重要的原因。为了不要再度失去重要的事物。
秀丽嘤嘤啜泣,静兰则静静拍抚她的背。
一旁的草丛有两双眼睛正注视着秀丽与静兰。
“……这位贵妃可真不简单,你不这么觉得吗?绛攸。”
绛攸头上粘着一片树叶,带着他独有的面无表情叉起双手。
“八年前啊……”
当时,他们两人尚未在朝为官。他们是在六年前一起通过国试,四年前才得以进入政治核心——就在王权斗争结束,霄太师开始整顿朝政之际。
“……陛下也许会因此有所转变。”
“很难说。”
“要是真的变了……”
楸瑛笑道。
“到时,搞不好我会考虑效忠陛下哦。”
戏谑的口吻中透着严肃的语气,绛攸可以明确感觉得到。
左羽林军大将军,黑燿世曾经说过“谁能令蓝心悦诚服”,这句评语所指的正是最不受拘束之人——蓝楸瑛。要得到他的忠诚可谓比登天还难,然而……
假如有了那位姑娘的陪伴,可能性不是没有——这是他话中的弦外之音。
目送秀丽离去的同时,楸瑛笑道:
“……真可惜,原本打算把她列入我的花名册当中,没想到已经是人家的贵妃了。”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档事!”
“你自己不也是很欣赏她。”
绛攸沉默不语,接着旋过身去,并未加以反驳。此时蓦然抬起的脸庞充满决心。
“首先就等今天下午会不会出现了。——我总算可以开始工作了。”
“呃?”
“老师这个工作当然是我来担任!接下来我要严格训练,让学生彻底了解国政,绝不手下留情。好,马上回府库找教材。”
“彻底了解国政啊……”
楸瑛别有含意地喃道,然后笑着指出府库的所在方向。
“喂、绛攸!府库在那边!看见了吧?”
绛攸立刻停下脚步,他正面向与楸瑛所指的相反方向。楸瑛拍拍绛攸的肩头。
“绛攸,你这路痴毛病还是那么严重啊!我想起以前一同参加国试之际正好与你座号相邻,那时你如厕迷了路,结果是我把你带回座位,走出三十步以外的范围就会迷路,堪称天赋异禀,真高兴你一路走来始终如一。”
——刹那,绛攸怀里一把充满杀气的小刀以惊人的速度飞出。
过了晌午——秀丽见到走进府库的男子,仍然不发一语。
他径自走到秀丽身边,二话不说便往一旁的椅子坐下。
“……孤是、紫刘辉。”
“嗯。”
“孤的朋友传话给孤。”
见到刘辉一脸正经的表情,秀丽险些失笑,随即轻咳一声掩饰过去。
“是、是吗?那么,您的回答是?”
很奇妙地,先前顽强的心态完全一扫而空,刘辉神色自若地开口表示:
“……孤决定、回朝理政。”
“——……谢陛下。”
秀丽此刻的笑容格外迷人。
“请陛下好好努力,我不会让陛下孤军奋战,我也会陪同陛下一起学习。”
仿佛受到眼前迷人笑容的牵引,刘辉轻柔摩挲着秀丽的五官轮廓,手指从粉颊滑向下颚,再从头后到颈项。
一回过神,秀丽整个人已被拥进刘辉怀中,刘辉万分疼惜地梳理着秀丽的发丝,轻抚她的背部。
(……呃?…………怎么回事!?)
秀丽愣住了,这个意想不到的发展让她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不过她很快清醒过来,以她纤细的外表所无法相像的强劲臂力推开对方。
“……可、可不可以请问一件事?”
“什么事?”
“你、你……那个、我说你、你不是比、比较喜欢男人吗?”
刘辉不禁侧着头,暗暗思忖这个问题的含意。接着望向秀丽不自在的绯红俏脸,思绪略微转了一转,说出“秀丽希望听到的答案”。
“……嗯,没错。”
“嗯,好!那就好。”
秀丽明显松了一口气。
“啊,不过这么一来,又会发生嗣子继承的问题……算了,这个以后再说。”
她叨絮地念着,并动作僵硬地站起身。
“那么,现在我来介绍老师,这位老师可是享有朝廷第一才子的美誉呢!”
刘辉微微蹙眉。……朝廷第一才子?
“——今日终于得以瞻仰尊容实乃荣幸之至,陛下。”
听见绛攸语中带刺的语气,刘辉露出做贼心虚之人特有的表情把头撇向一旁。即便面对一国之君,绛攸也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与敌意,带着被闲置了一个多月的怨恨,俊秀的脸庞绽开笑容。
“从今天起,微臣将不加辞色、严格施教,敬请陛下做好心理准备。”
郑重宣布之后便把书本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刘辉把书名浏览一遍之后,嘴里嘟哝着:
“……绛攸,你怎么只有在府库不会迷路。”
站在后方的楸瑛忍不住失笑,摸不着头绪的秀丽偷觑刘辉的侧脸。
绛攸额头暴出青筋。
“——请陛下保持安静!!”
……看来读书时间将会是一场严酷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