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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偶尔的坏脾气源于她的恐惧,她害怕和谜团联系在一起,某些被遮蔽的往事,关于她真正出身的、无人知晓的故事。她由唐纳伦夫妇抚养长大,却发现自己并不是他们的孩子。这让我母亲备受折磨。我母亲有时会对她自己感到害怕,她最大的恐惧,“恐惧”这个词并不能形容她所受的折磨,源于她是私生子,这一点会时不时地折磨着一个人的灵魂。她从没有向我提及过此事,哪怕在我长大成人之后,是爸爸悄悄告诉我的。
对我父亲而言,他最爱的莫过于和他的乐队一起出去。穿上他最好的西装,草帽向一边翘起,将乐器随手塞进小马拉的轻便马车里,他还经常会带上我。我是刮簧片或者更换琴弦的一把好手。为了不降低乐队的格调,我也会穿上父亲亲手缝制的精致礼服,每一颗细小的锡纽扣都出自他的手艺。
然而我父亲也是斯莱戈精神病院的裁缝,那是他真正的工作。
职工们每年都会举办舞会,那时会将患者请进大楼深处,把精神病院大厅里的旧长椅拖出来。而当时我就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舞台后方,拿着小刀和备用琴弦准备就绪。我坐拥绝佳视角,能欣赏乐队成员欢快的屁股和晃动的草帽。随着夜晚音乐大肆奏响,他们的身体像海草般摇摆,一小群寻欢作乐的人在木地板这张大鼓上兴风作浪。狂欢之中带着些许疯狂,似乎证明了精神病院毕竟是一个代表着疯狂的地方。手臂像投球手般挥舞,双腿放肆摆动。连平日里内向冷静的女性也会在跳舞时差点被甩向空中。我站在那儿,出神地盯着,看什么都心满意足,而我的父亲气势汹汹地拉着小提琴,或是用琴弓猛拉大提琴,仿佛他是要把自己锯成两半。
然后在狭小的里屋,当一切结束,各色舞者也回家之后,我们就会吃巨大的白面包三明治,上面的果酱鲜红如血痕,还会喝杯凉凉的牛奶,这时唯一的音乐就是病人们四起的哭喊与叹息,或是狂怒的,或是哀伤的,在这栋建筑的各个房间里来回飘荡。
我自己的小照片旁放的是我舅公托马斯·麦克纳尔蒂的银版照片,现在它可是货真价实的古董了。舅公在得克萨斯州中央草原被一支科曼奇族人<a id="jz_10_1" href="#jzyy_1_10"><sup>[10]</sup></a>剥下头皮。他是美国骑兵团的骑兵。这张照片褪色得厉害,我只能勉强辨认出穿着蓝色制服的他。我父亲就是随了他的名字,我弟弟也是,所以就不得不叫他们老汤姆和小汤姆了。正是这张照片,让我从小就想成为军人。
这是我们的一点“血统”,一般来说,这种东西在我的家族少有存在。父亲也曾严肃地告诉我说我们曾经是斯莱戈的黄油出口商,住在名叫朗奇之家的宅邸里面,就在离我们约翰街住处不远的拐角附近。那处旧址当时就是一片毫无吸引力的废墟。他还以更加神秘的语气告诉我,一直到克伦威尔<a id="jz_11_1" href="#jzyy_1_11"><sup>[11]</sup></a>时期,我们的祖先奥利弗·麦克纳尔蒂都曾统领着他的部落,只是后来他的土地落到了他转投新教的兄弟手里。
虽然这段历史无据可考,但它对我父亲而言就是一段真实可信的重要记载。不可避免地,我也从中汲取了我在这个世界的自我存在感,且从未质疑过一丝一毫。
【注释】
<a id="jzyy_1_1" href="#jz_1_1">[1]</a> 位于非洲西部,1884至1914年间为德国保护国,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被瓜分为英属多哥兰(东部)和法属多哥兰(西部),1957年英属多哥兰与英属黄金海岸合并,1960年成为加纳共和国,1960年法属多哥兰独立成为多哥共和国。